唐小小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妙,她不想死在他的身边,那样会让他悔恨愧疚,不管越云对她是否真心,她都不想他因此可怜她,这样的感情回应她不要,所以她将越云移到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然后独自一人离开。
天大亮的时候,她用尽了最后的体力,一阵天旋地转摔倒在地上,树是移动的,地是移动的,天也是转的,似乎她整个人都在旋转,血水从她的口中不断涌出,眼皮越来越沉重,这个最后的时刻,她脑中想的是什么?死亡的感觉原来是这个样子啊,身体很沉重,但是心情很沉淀,她想做人太累了,若有来世她还是做一只云雀吧,自由自在的飞翔,哪怕丑点也没有关系。
只是老天可能觉得她的历练还没有结束,所以她还不能死,君瑶和箐红几人一直在暗处保护她的安全,谁知主子和小王爷在林荫道失去了下落,她们知道肯定是坏事了,等他们破关来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只留下一片血腥的修罗场。
几人知道唐小小的情况不妙,顺着血迹一路寻来,终于在一座不具名的荒山上看到了倒地不醒的唐小小。几女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此时也被吓丢了三魂七魄,七手八脚的将唐小小背下了山,暂时租下一个农家院。
唐小小这些年为了恢复容颜,几乎是泡在药缸里长大的,她吃过太多的药材,有毒的、大补的,昨夜为了救越云,将毒素都吸到了自己的体内。本来是报了必死之心,没想到没死成,反将自己放到了炉火上生煎活烤。
唐小小的体内成了一个战场,各种药力一起发作抵抗入侵之毒,经络被其冲击的七零八落,肺腑也被灼烧的厉害。
唐小小疼痛难忍,在床上翻滚痛吼,不得个安生,几个丫头急的直落泪,却无有良法。最后还是君瑶看不过去,将唐小小弄晕了过去,红着眼睛,厉声喝道:“你们都不要哭了,还不去拿药。”
紫烟哭着跑了出去,不过一会就捧着药箱回来了,箐红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和君瑶照顾着。”
其他六女也知道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纷纷哽咽着退出了房间。
箐红的手有些抖,一边给唐小小脱衣,一边直落泪,娇小白嫩的身体上刀痕纵横,让二人不忍目睹,“这些个杀千刀的,他日定百倍千倍奉还。”
君瑶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从身后将唐小小轻柔的抱了起来,叮嘱道:“慢着点,主子打小便怕疼。”
箐红含泪点头,帮她清洗伤口,重新上了药,才小心翼翼的帮她包扎上。
“主子的体内出现了问题,内力匮乏,心脉也时快时慢,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王爷又去了哪里?”君瑶坐在床边,给唐小小擦着脸上的冷汗,直到此时才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我让人沿路去找了,但是一无所获,只有等主子醒来,我们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里怕不会安全,我们今晚就撤回三号联络点,在主子醒来之前,大家都不许轻举妄动。”
“我会压着她们的。”
君瑶和书瑶一直是唐小小的左膀右臂,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君瑶这些年一直在外替唐小小做事,很有手腕和头脑,说话自然就有分量,箐红虽然年长,但是在很多方面,她还是比较信服君瑶的。
八人屋里屋外守着唐小小,不敢有片刻疏忽,她们不敢给唐小小随便吃药,只能让她体内的药性自己消失或是相融,她们也试着为她梳理经脉,但是均被反噬。几人除了焦急的等待再无其他办法。
唐小小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在第七天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了意识,身边来去有熟人在照顾,她想醒来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在哪里,越云有没有平安回王府,只是胸口堵得难受,她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
第八日的清晨,箐红梳洗完毕,过来看顾唐小小,一进屋,她整个人就吓的愣住了,手里的铜盆等洗漱用品均摔落在地上,她顾不上去捡,惶急的扑到了床前,“快来人啊,主子,主子,您……您这是怎么了?”
唐小小趴在床边,不停的呕吐秽物,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只一夕之间就变得灰白黯淡。
几女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赶来,到了门口都有些气喘,君瑶咽了一口唾液,推门而入,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君瑶顾不上许多,到了室内一看,整个人也有些发愣。
唐小小吐的干净了,她拿起一缕头发细细看了起来,发出似哭似笑的嘶哑声音。
君瑶来到床边坐下,轻柔的将人抱入了怀里,“主子,咱不怕。”
“想死都这么难,如此模样,我还有什么面目示人。”唐小小发出一声悲鸣,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蜷缩,四肢一阵痉挛。
君瑶被吓坏了,“主子,主子,箐红快来帮忙,快啊。”
几女忍着心酸合伙将人制服在床上,唐小小挣扎了一阵,可能是力气用尽,她闭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床褥,她哑着嗓子,坚定的说道:“你给越云传信,说我还活着,让他不用负疚,我欠他的已经还清,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好,君瑶听您的,您不要想不开,主子,奴婢求您了。”君瑶半个身子都趴在唐小小的身上,哭的像个孩子。
唐小小留下了几行泪,她用平静近乎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死不了的。”剩下的只有生不如死,“这件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可以告诉皇兄,听明白了吗。”
几女身体一颤,将头都低了下去,箐红担忧的说道:“主子,这事瞒着会让皇上担心的。”
“你告诉他,他只会更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们不用过于忧虑,我很好,很好。”声音越来越低,直到于无。
君瑶给她把了把脉,箐红问道:“怎么样?”
“毒气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余毒只能慢慢调理。”君瑶摸上那头散乱的头发,“主子最喜爱的便是这头乌发。”她的声音哽咽,大家都明白她未尽的语意。
箐红拉了拉君瑶的袖子,二人起身出了房间,“君瑶,我总觉的主子的面色不对。”
君瑶点了点头,“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回到最初,只要有命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子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受打击而一蹶不振?”
“主子的心里比谁都明白,以这样的代价换来心爱之人的活命机会,主子应该是高兴的。”
“君瑶,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这几日我给主子把脉的时候,发现了剧毒子午断魂,可是主子的身上又无针眼,应该是从别人的身上过渡而来,这个世上能让小主子以死相救的,除了皇上怕也只有小王爷了。”君瑶深深的叹了口气,“主子今日噩梦不断,一直在央求着小王爷,求他不要走,今日又让我给小王爷传信断情,主子极力隐瞒的一面怕是被小王爷发现了。”
箐红听她这么一说,心也有些凉,“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总希望主子能快乐,如此可怎么是好?”
“一切都随缘吧,我们能做的便是陪在她左右。”
二女相视,默契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日子如流水,二人自那日分别已有一个多月,越云一直没有找到唐小小的下落,因为担忧日夜不得安寝,人瘦了许多。
眼看年关将近,越皇已经来过许多信件催他回返,都被他压了下来,这日近午,青杨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一路风尘的书瑶。
书瑶眼神复杂的看了越云一眼,“小王爷,主子为您所做均是心甘情愿,您不必负疚自责。”
越云从椅子上起身,眼神紧迫盯人,“你有她的消息了?她在哪里?”
“主子的身体已无大碍,书瑶此来是向小王爷辞行的,我要回到主子身边照顾。”
“什么意思?她不回来了?”越云气势全开,背着手一步步逼近。
书瑶的脸色有些白,仍是咬牙硬挺着,倔强的看着越云说道:“哼,主子说她无颜见您,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对大家都好,主子让奴婢给您带个话,让你莫念、莫追、莫自责。”书瑶整个人都有些憔悴,这些日子她一直联系不上君瑶和箐红她们,前两天终于接到一封主子的亲笔书信,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她心急想要见到主子,奈何主子有命,让她给越王爷带个平安,然后留在越云这边策应。
主子的命令她不敢违背,但是让她留在此处又心有不甘,她只能按捺着心情,一接到君瑶的传书就快马加鞭的来了此处,等给小王爷送了信她便要去寻主子,哪怕看上一眼在被主子赶出来也心甘情愿。
越云怒极反笑,“好,很好,她什么时候真正想过我的感受,你告诉她,此次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越云冷哼了一声,直接回了内室,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青杨和书瑶都被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一抖,青杨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越大哥生气了,真可怕。”
“我管他生不生气,反正我的话是带到了。”书瑶瞪了房门一眼,“哎,看你面生的很,你又是谁?”
“在下青杨,敢问姑娘芳名?”青杨有些腼腆的挠了挠脑袋,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书瑶有些惊讶,小心思一转,问道:“你姓青?”
“姑娘也认识我爹?”
书瑶围着他转了两圈,“你爹很有名吗?我为什么要认识。”
青杨傻笑,“我爹叫青柯,越大哥的妻子是我爹的徒弟,我以为你会认识。”
书瑶点了点头,这事回头得跟主子说一声,青师父什么时候又有儿子了?可从来没听青瑶说过,这事要是被青瑶知道了,可有好戏看了。
书瑶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拉着一张脸说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以后离姓越的远点,哼。”书瑶说完该说的话就不在搭理青杨,大摇大摆的出了别院。
青杨摸了摸鼻子,有些委屈,“我又没欺负谁,关我什么事呢?”
越云回了房间,想想还是不对劲,又推门走了出来,没看见书瑶的人影,越云挑眉问道:“人呢?”
青杨指了指门,“走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走了?”越云扬高了声音,“箫敬之,派人给我跟着,一定要找到她的下落,找不到人就不用回来了。”越云摇着牙,恨恨的吩咐。
“王爷放心,属下已经让翟文去跟了。”跟不跟的上他就不保证了。
青杨突然举了举手,吸引了越云的注意力,“越大哥,我有办法追到那位姑娘。”
越云神色有些古怪,“当真?”
青杨有个习惯,他一不好意思就会挠头,“那个姑娘好泼辣,居然说你不是好人,我气不过,就在她身上放了些痒痒粉,只要是我制的药,都放了一味奇香,就算她人跑到了千里之外,我也能找得到她。”
箫敬之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换来青杨的憨厚一笑。
越云也就嘴上硬气,内心已经焦躁的日夜不能成眠,那一夜太过于血腥,她的伤势太过于严重,即便此时知道她还活着,他还是放不下,想要亲眼看见她活蹦乱跳的样子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