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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护府演武场。

重重尘灰静静的悬浮于空气的每个角落,阳光仿佛穿越漫长的岁月洒向已被世人遗忘的演武台,台下整齐的座椅和台上悬挂的万景山川城关图已然难辨颜色,两侧的兵器阵中十八班武器也多锈迹斑斑,但是一进演武场就感受到的严谨和肃杀气氛似乎多年不变的充斥着这个已被冷落多时的院落。

随着锈迹斑斑的铁锁落地的声音,场院的门被缓缓打开,一群十多岁的孩子好奇的站在这个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地方,他们之中有不少都捏住鼻子皱紧眉头,在领事教头询问谁愿意留下打扫的时候嫌恶的连退几步。

于是没有后退的几人,不管是真的愿意还是呆立当场或是没来得及后退的,理所应当的留下清扫演武场。琦琳便是其中一个,布衣少年便是其中的另一个。

布衣少年姓朱名六,其实他并没有名,家族排行老六,自小到大别人都管他叫小六,大名自然而然的便是朱六了。好在方启凡老爷的妻家姓祝,征入演武堂报名为祝六。

琦琳的姓氏实在特殊,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她之前虽水云游历时都自称君兰。君兰是父亲的授业恩师赠号,并谓之“谦谦君子,纯善如兰;性本高洁,难舍尘缘。”琦琳幼时本不喜兰花,目光总是在月季牡丹身上打转,直到遭遇家变隐居雪山过着宁谧远离世俗喧嚣的世外生活,面对的只有云淡风轻的水云,洁白冰冷的雪山,她才渐渐的开始欣赏这样纯粹安静的美,慢慢明白为何当年热情如火的母亲会不理追求她的一众江湖豪杰”,而是爱上父亲,爱到与他共死。

君兰,以父亲的号为名,她喜欢这个名字。当然,她和朱六都自然而然的对“方君兰”的“方”字视而不见了。

朱六爱惜的擦拭着每件武器,又兴奋的握在手中,然而除了这“耙”与家中田间农耕使用的耙有五分相似之外,别的却连握也不会。但这丝毫不损他对兵器的喜爱,仿佛只拿着就已经身临沙场一般。

琦琳心知他爱武近痴,只是没有机缘,如今乍一进演武场,总得激动几天,也没去管他,只安静的在边上收起城关图,扶正桌椅。

可有人却不这样想。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紧接着是一个少年嘲弄的声音,“哪个小门小户的穷小子,对着这几件破铜烂铁也如此稀罕!没见识。”声音扣人心弦,带着三分悠扬,七分邪气,琦琳刚刚听到便皱起了眉头。

少年身姿优雅,一身华丽的墨绿色锦缎长袍在太阳的映照下暗暗泛出流光,正如逆光的他本人一样耀眼。随着慢慢靠近的脚步,琦琳终于看清了来人,轻翘的唇角似笑非笑,分明只有十一二岁,可眼若桃花顾盼风流,不禁让琦琳想到勾魂摄魄一词。

只看了一眼,琦琳就不着痕迹的回身继续手中的活计。朱六见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便不生气了,看他的衣着打扮想来是出自高门大户,看过更好的兵器也不奇怪。虽然和其他人一样见到这个神仙似的少年后呆了一呆,随后还是回过神来,继续爱不释手的擦拭着每件兵器。

旁边却有人羡慕的说道,“你也是我们一起的把?既见过更好的兵器,想必也定有佩戴吧!拿出来我们见识见识好不?”

少年骄傲的扬起眉,孩子心性毕竟未泯,见有人心生羡慕,心下有些欢喜,随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平握当胸,“这把剑是我父亲的友人穆火所赠,名叫‘朝暮’。”

穆火,琦琳虽不知是何人,但却知道江湖穆家。穆家是万景武林一世家,几百年来无论江湖和朝堂如何风云变幻,穆家始终在凶险万分的局势中保有立足之地,其中自然有始终保持中立态度不参与武林争斗的原因,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穆家以精湛的铸造技艺起家,以只赠有缘人而扬名。穆家的铸造传人不分男女,却只有五个名字,金木水火土,五个名字轮流使用,外人都不知他们的真名,或者说,穆家传人的名字尽人皆知。

况且,琦琳轻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包袱,目光多了些柔和,外祖说玲珑小剑和珑儿的白璧弓都是出自穆水之手。

穆式铸兵,都是铸造师亲自取名,名、兵、人极其契合,许多兵器直至主人离世名字才被世人所理解,这也是穆氏为人所钦佩的一个原因。琦琳清晰的记得外祖疑惑的说道“白璧微瑕”的时候,珑儿突然冲过来抢走了那把小弓,满心欢喜的拿出去炫耀了。当时她还很奇怪,珑儿就连吃饭也是夹爱吃的给她,那天怎么这样反常。几年过后她又听水云说起穆氏一族,才渐渐明白珑儿的用意。

想到此处,琦琳还是抬眼望向那柄剑。果然是一把好剑,剑刃未开,想必铸剑时这个少年还是个幼童。出鞘一寸,剑身的光芒就流露一分,待少年举起之时整柄剑流光溢彩直逼众人眼眸,朝霞透过剑身反射过来竟似火焰灼灼,缓缓的在空气中荡了开去。

果然是一柄好剑,耀眼勾魂的少年,光芒四射的剑,琦琳心里觉得有趣,可是“朝暮”这个词,又有怎样的深意呢?

众人的惊叹让少年心里十分欢喜,看向众人的眼睛带着得意,这时又有人用崇拜的语气说道,“你既有宝剑,也应该会使吧?”“来一段吧,让我们见识见识。”

琦琳觉得少年好像正在等着这句话一样,很自然的就练了起来。青锋剑法一套很基础的入门剑法,几乎所有剑术世家弟子必学的,他舞得也极是熟练,练琦琳练了三年的剑法也自愧不如,看起来倒是下了苦功夫。水云说琦琳耐性不足,灵性有余,在琦琳能够自由运用青锋剑法克敌之后便开始传授其他剑法,琦琳在水云的指导下练了三年的剑法和枪法,自八岁起水云开始教她使各种兵器。用水云的话说,硬功琦琳是绝不会下的,一门功夫苦练十年肯定会要了她的命,所以只能向触类旁通以致样样精通这方面努力了。

正舞至兴处少年邪邪一笑手腕一翻,捏起一个剑诀腾空而起,右肩轻轻一送一连刺出三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远。琦琳至此眼中终于露出些惊叹之色,要知道这朝暮可是纯铜所铸,犹比铁剑重上许多,而虽是赠与孩童的剑,却是按照成年人佩剑的尺寸所铸,以十一二岁的年龄能有如此腕力实在是不易。

可正在此刻,少年的脸色突然大变!琦琳心中也是一惊,顿时眯起双眼。

熠熠剑影中少年右手一个不稳,“朝暮”已然脱手,斜斜的向朱六那边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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