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光所有人吗?当然不。
虽然杀人对冥来说,没有多与少的区别,只有要杀和不杀的区别。但是在这方面,魔族在杀人时是非常理性的,他们从不会杀红了眼,他们虽然钟情杀戮,却从不滥杀。更何况,在陌生的人界,他没必要引起更大的恐慌,而给寻找巫珠带来麻烦。
杀掉它们的大法师,只不过是一个警告罢了。
而对姬绝焰来说,杀人也是常有的事。他本身就是身于血堆之中,见惯了杀戮和血腥。倘若死是最痛苦的事,那么,他早就屠光了整个皇宫,那样的地方,他一点也不留恋!
二十几年前,他那个软弱的母妃,在临产的时候被人下了药,导致在生产时血流不止。几乎整个屋子都流满了她的血,而当时尚是婴儿的他,就是从那血淋淋的床上被人抱了出来。而那个从小就跟着他母妃的丫环,更是被宫里那群“吃人”的女人逼得自尽。最后,他这个失宠的皇子,就被丢弃在了一个皇宫荒无人烟的后院,由一个瞎了眼的老宫女抚养。
谁又能想到,那个眼残的老宫女,正是江湖上消失了三十几年的白垩宫宫主白罂。白罂为了偷取皇宫的天雨露治疗她所爱的人,而在皇宫潜伏了两个月,并在机缘巧合下被太监总管安排到了后院照顾失宠的皇子。
而缘分就是那么奇妙的东西。
白罂看见只有几个月大的姬绝焰,长得几乎和她一岁就夭折的儿子一模一样,于是,向来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便打算将姬绝焰收为己有。而姬绝焰好似天生就是为了习武而生的,不管是从体质、骨骼、经脉上来看,还是从他的刻苦程度,聪明才智,狠绝之心来看,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练武奇才。白罂自然是对姬绝焰极是满意。
而姬绝焰,凭着早熟的心理,在皇宫里摸爬滚打着成长。虽仍不免受尽欺凌,但立誓要颠覆整个皇宫,并从小就受狠戾毒绝的白罂耳濡目染的关系,他的隐忍和坚强,已非一个普通弱冠男孩可以轻易做的到。
……
看着眼前这群如蝼蚁般的人,姬绝焰眼里那抹嗜血的光芒,被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而那光芒里,包含了太多,轻蔑,嘲讽,不屑,兴味。当然,他并不以玩弄他人的生命和尊严为乐,他只是喜欢看他们在为他们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时,那恐惧无状的神情,而他,为此感到快意。
如果说,平日里的姬绝焰如沉睡的豹子,亦正亦邪,野性中带着温和,那么,舞弄刀片玩转于生死之间的姬绝焰,就是寻觅猎物时的黑豹,强势,邪佞,张扬。
而每一面,对这些普通人来说,都是不可轻易挑衅的。
姬绝焰欣赏乌列.冥,因为他看这些人的眼神比他还冷,比他还傲,他看这些人如蝼蚁如蟑鼠,而乌列.冥,那泯灭万物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地的尘灰。
但不管如何,眼前这一张张惨白如鬼,好似看见妖魔鬼怪的脸,让姬绝焰很是不爽。尽管他很想自己动手,但比起一个人的想法,这些都显得不那么让他在意。
……
……
空旷的后院,满地的箭矢,银色的液体斑斑驳驳,那个骄傲而倔强地立在中央的黑色身影独自站成一方属于他的天地。
破碎的黑衣,蜜色的肌肤,精致如工描细刻般的五官,一头拖地的暗紫金头发披散在身上,那样一个俊美的人,却让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不住地瑟瑟发抖。
所有的人,包括后来赶到的姬绝焰他们和乌列.冥,以及千岁和千秋,都是疑惑地看着这个异常魅惑俊美的人。而当乌列.冥触及那双眼眸时,他冰凝的眼中才出现一丝了然的波光。
惟有醉面色无异地泰然自处,只是那深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欣喜和惊讶,倘若仔细观察,一定还能观察到,那抹眼底流转着的紫玄的光,正承载着难得的惊怒和心疼。
醉走上前,仰头看着俊美的男子,如往常般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淡粉的薄唇落在了他的额头,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淡淡的柔软和暖意。
“抱歉沧海,让你受伤了。”
看见醉的举动,身后了解醉的性子的人都震惊了,当然除了什么都明白的冥。
姬绝焰长长的袖中,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而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君玉狩温和如春的眼眸,此时正写满了复杂。烈阙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而千岁和千秋又是疑惑又是惊讶地看了看醉,然后又看了看那个男子。
而醉眼前的这个,深蓝的眸子里全是她的身影的俊美男子,正是醉的幻兽——沧海。
只有超越了生死极限,难以幻化的独角兽才能突破第一形态,而沧海,却是所有独角兽,甚至是所有幻兽中的唯一例外——一次成长中突破所有形态,直接达到究极状态——即幻化成人形幻兽。
醉为沧海感到骄傲,她知道的,沧海一直是最特别的。
掀起沧海的衣摆,她看见他光裸的脚上全是银色的血迹,而脚踝上半支箭头深深地插着,皱紧了眉头,深黑的眼中正酝酿着紫色漩涡,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醉是一个讨厌麻烦,也从不斤斤计较的人,但这一次,她却不打算就这样算了。
许是感到她难得的情绪波动,沧海伸手拉起蹲在地上的醉,望进那双流动着紫玄暗流的黑眸,无言地摇了摇头。
醉反握着沧海的手,眼底已归复平静,然而,深知醉的沧海明白,此时此刻的醉,越是平静,就越是坚定。
骄傲入骨的眸子柔和了下来,而那里面盛满的光华,依旧是睥睨众生,而这,正是醉最喜欢的。
醉放开沧海的手,背过身,面无表情地面对着跪了满地的镇民。那些眼眸是多么的不诚实,害怕,惊惧,恐慌,求饶,但却又极力隐藏着厌恶和憎恨,这些人在伤害了沧海后,竟没有一丝的忏悔!
轻轻抚摸着青黑色的魔杖,醉低垂着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卓然的浅笑。
久违了,彻月!
谁说魔杖是死物!那一声声盘旋在空中的凤凰的鸣叫,分明就是从醉手中的魔杖发出来的。这第八根凤木魔杖——彻月,是醉赋予了它生命!
在场的众人都清晰地听见了凤鸣,其中一个人更是惊讶地喊出了声——
“是神鸟!神鸟的叫唤声——”
一时间,原本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镇民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醉手中的魔杖。
然而醉却没有去理会众人的表情,也没有为姬绝焰他们解开疑惑,而是挥起魔杖,低低地念起了一长串繁缛而古老的咒语。
淡金色的光芒从魔杖的顶端射出,在半空中渐渐汇聚成一个金色的光球,如雪花般的细碎金光零零落落地散落下来,继而又消失无踪。金蓝色的电光缠绕着金色光球,发出孳孳的电流声。
醉抬眸的瞬间,暗紫的流光在玄黑色的眼眸深处汹涌,神秘、魅惑,深邃如古潭。
没有人敢正视这样一双眼眸,清淡中带着肃然,冷凝中带着圣洁,仿若她手中握着的正是代表公正的裁决之杖,卓然地看着世人在俗世里沉沉浮浮,而那微微仰天的姿态,俨然是起天的白凤,在高空盘旋逡巡,凌云千里。
魔杖落下,一声低呼出自她的口中——
“神裁!——”
浮动的金光在半空中化成薄薄的金色浮云,伴随着巨大的闷响,一道粗壮的落雷自半空打下,狠狠地击中了跪在地上的那些洛岐镇镇民。霎时,空旷的后院响起了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吼叫,撕心裂肺的声音穿透了九霄,远在外场的其他镇民吓得脸色苍白,全都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声声切切地向上天请求原谅。
而那些身受落雷神裁的镇民,最后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疼痛而昏死了过去。虽然落雷的电压极大,但并不会轻易致人于死地。正如其名,这九天的落雷并不是真正的电雷,它只不过是把那些人曾伤害过的人所经受过的痛苦,放大成一百倍,然后转移到那些人的身上,为他们所曾犯下的罪孽承担后果,即所谓的神之裁决。
而这道落雷就是上古的大巫术——神判巫术,也称神裁、神断,或是天罚。说醉是天才,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她研制的魔药没有失败记录,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醉在学习巫术上的无人能及的天分和才智。
就这个神判巫术而言,只有资历极深的巫师才参透其中繁缛而古老的咒语,并且达到身心合一,没有一丝一毫杂念的境界。放眼整个巫族,哪怕是身为族长的沧月.凯斯,怕也是不能轻易尝试的。
因为巫族的人体内都留有一道上古时,创世神所下的禁制,当力量超过他们自身所能承载的灵力,就及其容易力量反噬,而大巫术就是借用天地自然的所有灵力而释放出的魔法力量,所以,施神判巫术的人一旦心有杂念,那么,施术之人就会因为力量反噬的关系,导致爆体而亡。而相反的,只要不违反自然的准则,那么可以说,巫师本身就是为了施咒而生的。
然而,神判巫术不管是对施咒的人而言,还是对承受的人而言,都是一道残酷的巫术,因此,神判巫术在巫族里算是一个禁忌巫术。
而醉之所以尝试这个上古巫术,不仅仅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信心,更是因为她是真正的生气了!她自认为,她从不是一个善良而仁慈的人。巫族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仁慈和善良两个词,他们甚至可以说是,理智得几近冷血无情!
凡是了解醉的人都知道,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生气过。因为凡是认识她的人,都舍不得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里,哪怕有一丝一毫的不悦,所以,没有人知道,一个向来淡静清宁的人一旦生气,那将是多么的震慑人心!
醉的巫术从不被轻易地使用,因为她认为,力量是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而存在。也因为如此,没有人知道,一个拥有超自然力的女巫是多么的强大!
就如《黄金法则》里所说,作为一个女巫,本身就意味着魔力,而不只是为了施展魔力。因此,醉的咒语,对于这些愚民来说,就是一道最有力,最恐怖,今生最难以忘怀的惩罚。
不单说姬绝焰他们和那些没有受罚的镇民感到震撼和惊讶,就是知道巫族人有多强悍的冥,也为醉所表现出来的强大,而深深感到震惊。
因此,当醉为沧海包扎好伤口,带着他离开的时候,那些人依旧惊慑于那强悍恐怖的非人类的力量中。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的华丽盛宴,一个心灵的强烈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