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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多布近些日子似乎收敛的很多,没有日夜陪伴的歌姬,也没有彻夜不绝耳的丝竹声。只不过来我这倒是勤了很多。

早上一早,就被叫醒了,本以为是图娅又在打什么主义。干脆就把被子往上一提,当作是没有发现。然后周围就静静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只是立马我就发现不对劲,若真是图娅,她一定会在旁边细细的嚷着,直到我起来为止。我立马睁开眼睛,一阵惊讶,看到了敦多布似笑非笑的脸。

我防备性的把被子抓住,敦多布这会倒是笑开了,他说道:你若想问我在这做什么?说着敦多布朝着我移近,他的脸在我的瞳孔中不断放大,他说:我就是想看看你惊讶的样子。

说完,敦多布站起了身,朝着我说道:好了,赶紧起来,我带你出去转转。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赶忙从被窝中爬起来,敦多布的话向来不是用来听的,只管做便是。他一早叫我起来,定是有特别的事情。

等穿戴好,走出去,才发现天刚蒙蒙亮。刚出门,一股寒气就迎面扑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敦多布早已经等在外面,见我出来就直接迎了上来:走,我们散步去。

我不禁皱眉,哪有这么早去散步的。不过还是跟在了敦多布的后面。这里的清晨很冷,却很安静。如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泛着夜里点点的奶香。

也有很多早起的居民,他们大多是去趁早弄些枯草回来。走在朦胧中,若隐若现,恰若鬼魅。想到这,我不禁笑了起来,我应该学蒲松龄在这摆个茶摊,然后再弄个以茶换故事什么的,应该极具意境。

就在我这么呆呆想着的时候,敦多布忽然停在了我面前。他低下头,用手揉了揉我的头顶,浅浅笑意:想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说来我听听。

在敦多布这样的举动下,我明显有些一愣。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没有了敦多布的凌傲,而是恰如寻常朋友,跟你闲话家常。而这样的动作,似乎又有些过于暧昧。敦多布到底是要做到什么地步呢?

我缓过自己微愣的表情,笑着说道:不知道台吉有没有看过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听说他的故事都是自己摆了个茶摊,跟来往的行人以茶换来的。

说着,我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双手一摆,说道:台吉,你看,要是咱们在这摆个茶摊,你说,会不会也有那鬼魅仙妖跟咱来讨茶喝啊?

敦多布似乎没有明白我说的话,只是看着我,竟一直没有说话。他这样的目不转睛倒是看的我有些发毛,我细细回味刚才我是不是哪说错了。

良久,敦多布开了口,他语气很缓慢,柔声说道:其木格,你刚才说,咱们。

我回味过来,似乎刚才我真是这么说的。只是一时高兴了,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说着无意,听着有心罢了。想到这,我干脆想着嘲弄敦多布一番,于是便点头说道:对,我们,我想要是台吉往这一坐,肯定来得孤魂野鬼特别多。

敦多布有些不解,一脸的疑惑。我呵呵的笑了,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不是常说,冤有头,债有主吗,台吉刀下亡魂这么多,有这机会,哪有不赶紧来申冤报仇的啊。

只是我刚把话说完,我就意识到我是真的说过头了。敦多布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他眼神中的光开始变得锐利。似乎可以射穿这蒙蒙的雾气,直接刺到我的身上。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心中一紧。

只是一会,敦多布的眼神揉了下来。不过声音却没有一点温度,没有戏谑,没有傲气,甚至都没有生气。他说:走吧,不然一会赶不及了。

我赶忙跟在敦多布的后面,却始终没敢跟他走上一道。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揭开了别人不愿意提起的伤疤。

跟着敦多布,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等站定之后,我才发现我们面前有一个湖。湖上缭绕这雾气,似乎掩盖了下面的藏着的蔚蓝。一切若隐若现,似乎到了幻境。

敦多布脸上扬起微微的笑容,说道:时间刚刚好。我看着此刻的敦多布,居然有些入迷。因为现在的他的脸上所挂的笑容我从未见到,如此温暖,似乎沉寂在幸福中迷了路。

接着忽然的一丝光亮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白净的脸上忽然泛起柔和的红光。我立马明白过来,是太阳。赶忙转过去看,是,太阳正微微露出了脸。柔和的光渐渐的从远处缓慢移来,轻轻的摇起沉睡了大地。

湖上的雾气在阳光中逐渐散去,湖里的湛蓝逐渐清晰在眼前,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的发挥自己的魅力,就被朝阳占领了领地。太阳印在了这湛蓝的湖水中,恰若刚刚画好的油画。

我入了迷,我被曾经的回忆慢慢的占据。这样的画,我似乎见过,我记得曾经有人跟我说:等我们老了,就在这样的湖边建一栋房子,天天早上我推着走不动的你,去看日出。

只是,我们都还来不及变老。

敦多布忽然走到我的前面,挡住了我发呆看着的情景。他解下披在身上的披风,将它披到了我的背后。然后认真的将披风在我胸前系好。他低着头,一边系,一边说着:其木格,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好好呆在我身边,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我敦多布一定护你周全。

敦多布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只是认真的系着带子。我微微昂头,看着敦多布低垂的眼睛,我有些不适应他如此认真的说这些话。平日里,尽管敦多布会跟我说一些暧昧的话,但是从来都是戏谑的,我也从未放在心上过。

我不禁疑惑,他的话到底几分真心,他说这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系好了带子,他把披风往我的肩膀两侧拨了拨,好盖住我的整个肩膀,然后说道:下次出来,一定要披上披风,着了凉在这是不容易好的。

敦多布似乎根本没有管我的表情,而是表现得一切自然。似乎刚才的话从来没有说出口。

接着他转过身,朝着湖面望了望,说道:其木格,陪着我绕着这湖走走。

我依旧只是跟在敦多布的后面,只是此刻的他背影看起来有些悲凉。敦多布忽然停了下来,我赶忙停住,害怕撞上敦多布。他没有转过身,只是话语从他的嘴中悠悠的飘过来:其木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我望着敦多布的后背,他的后背略微一抖。我记得他曾经问过我这样的话,而我当时似乎是很肯定的回答了他:是。

只是听到如此悲凉的话,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心疼,我改了口:台吉,到这个位置,有些事情尽管很残忍,但是必须得做。

敦多布的脖子微微颤抖,他转过了身来,他的身子挡住了投射过来的阳光。他的影子铺到了我的身上,他嘴角咧起苦笑,说道:其木格,我不需要你同情,残忍就是残忍,我没有那么多逼不得已,只是就这么做了而已。

对于敦多布这么对自己的剖析,我不禁惊讶不已。难得有人能这么评价自己,在这世上多少人借由逼不得已去安慰自己的过错。但是敦多布他不需要,这样的坦诚是不是伤得更深呢?

敦多布再次背过身去,他避开我,然后良久才说:我从小就在葛尔丹大汗身边长大,葛尔丹大汗膝下无子,所以从小就把我当成自己的继承人培养。

说道这,敦多布顿了顿: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他当年的栽培,那是我最珍贵的日子,却也如梦魇永远跟随着我。

敦多布的话已经开始颤抖,他继续说道:八岁,他把我放到一群藏獒之中,给我了一把刀,尽管我被咬得遍体鳞伤,但我还是活下来了;十岁,他把我丢到一群仇恨我们的藏人中去,他说今天如果我杀不死他们,那他们就会杀死我。

说道这,敦多布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朝着我苦笑:那时,我才十岁,十岁,我杀了那么多人,当时的我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看到无数人来向我讨债。

在我的脑海中,开始构建出敦多布的童年。我似乎看不见太阳,阴霾压得人喘不过气。果真有人会这样培养一个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敦多布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爱呢。

苦涩的笑,在敦多布的嘴角逐渐的消失,他的脸亮起平日里的平静,似乎说得是别人的故事,他说道:只是后来,当人杀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你知道这是会上瘾的,后来我就喜欢上将别人生命握于掌中的感觉。

我看着眼前的敦多布,有些发愣。我如此的珍惜生命,是因为我曾经失去过,我懂得那样想要活着的强烈愿望。

所以,人们要如此不顾一切的往上爬,是因为那时,自己的生命才可以交由自己做主吗?

敦多布忽然的锁下浓眉,他的双手握住我的肩,摇了摇有些愣住的我,说:其木格,这就是我,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要去试着接受我,接受这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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