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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

黑衣男子身姿颀长,立于崖间。寒风吹得他衣袍猎猎,面如寒霜。

低沉男音传来,听不出他心情。

“她在哪?”

“属下该死。”女子声音清冷,跪伏在地,也是一身黑衣,面罩轻纱。男人似乎是哼了一声,女子面色忽的大变,眸中闪过惊惧之色。

“你的确该死,”话音未落,袍袖挥舞,女子只觉胸腹之间一阵剧痛,气血翻涌,生生喷出一口鲜血来,男子依旧立在崖间,身影未动,仿若不曾出过手。

只是她知道,她躲不过,也不能躲。她轻抚上肩胛,唇角忽然勾出冷笑,胸腔难受,不由低咳了两声。

“下去。”

女子亦不再看她一眼,拖着重伤的身子,几个翻越即便消失了身影。

山间乱石嶙峋,树影婆娑,只是在这般月景之中,男子的身影却还是冷冽异常。

山石树荫间,一个身影立在那里,凝了男子半晌,“你不该怪她,她只是为你好。”他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

黑衣男子面色未变,动也未动,他静静的站在崖间,淡然的眸子忽然变的阴狠,他慢悠悠的转过身了,视线对上那树荫下戴着流云面具的男人。

“与你约定之事我自会办到,但我私人之事,却也不容其他人插手。”

流云面具的男人轻笑出声,“如此,甚好。”

——

寒星漫天。

熊熊篝火,衬着嘈杂的吆喝拼酒声,使本该静怡的夜晚,突兀刺耳。一座楼院檐角飞翘,暖光盈盈,映着篝火栩栩而立,丝竹之声萦绕,隐约透着些许风流之气。

一名黑衣劲装男子面无表情的推开楼院大门,厅中募的肃静,男子丝毫不理会周围奢靡气氛及衣着暴露的一众女子,登堂入室。脚下虎虎生风,几个大步就站在了二楼一间十分雅致的房间门口,抱拳道:“爷,亥时已过,是否要用晚膳?”

屋内安静,隔了半晌,才听得一句“进来”。

黑衣男子撩袍推门,房中云香缭绕,身姿挺拔的男人侧坐在桌旁,一地脏乱,杯盘狼藉之间,隐隐有些碎裂布帛。

黑衣男子心下一凛,躬身道:“爷,是否要传膳?”

“冷宵。”那男子薄唇微掀,听不出话中情绪,眼神瞟了一眼牙床上的女子。

穆冷宵弓身抱拳,低着头,目不斜视。

女子云鬓散乱,眼神空洞,丝被掩在下巴下,泪水簌簌,从空茫的眼中流出,竟是在无声哭泣。

男子站起身来,更显得墨泼般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神情莫测的望了那女子一眼,转身而去。穆冷宵上前几步,拿下挂在屏风的大氅。跟上主子的步伐,反身关门退出,那女子裹着丝被摇摆着行至窗口,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唇,唇角甚至有血丝沁出,她都仿佛未曾感觉到痛意,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空洞的眸子忽而变的惨白,渗着深深的绝望,竟裹着被子从窗口跳跃而下!

院中立时大乱,惊叫声此起彼伏。过了好一阵才醒悟过来,纷纷上前探寻。

还未行至院中的玉冠男子站在楼梯上,眼眸微微一斜,望着那倒在血泊中的人影。

跳楼?

这样的贞烈女子固然可敬,只是出现在这烟花风尘之地,却显得可笑之极。唇角也勾起一抹讽刺笑意,只是片刻,神色却又变了一变,只因那女子的反应,确实奇怪。

“冷宵,找个军医去给她看看。”说着,一手背在腰后,步履潇洒的下楼,往营地去了。

军营前的空地上,宴饮正酣,长长的红地毯,从营口铺至大帐,正中一方红木桌觥筹交错,却是少了主人。下首坐了一大汉,身披铠甲,头盔放在桌边,面黑如炭,满面须髯,左眼眼角一道疤痕蜿蜒至右脸唇角处,占据了整张脸,虽狰狞异常,此时沉静自饮,却更显得气概不凡。他的边上一众将士、营官相互敬酒对饮,却是没人来与他敬酒。

疤面大汉对面坐了一男子,身着月白长衫,头带纶巾,眉目之间透着儒雅,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气,与这一众将士坐在一起,也不显局促,怡然自得。

萧逐月跳下马来,交给营官。

只听得一片喝声响起,齐呼:“逐月王爷千岁!”

他现下已换了铠甲,白色战袍随风挥洒,猎猎作响,银盔铁甲,腰配长剑,足蹬白色长靴,面目冷峻,眼神犀利。

萧逐月冷眼扫视一周,大手一挥,“众将平身。”踩着稳健的步伐,行至红毯尽头,袍袖翻飞,坐上主位。

“此番与胡人交兵,大获全胜,众将功不可没,本王敬诸位将士一杯!”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如今战事已毕,本王在此设宴,犒赏三军,大军驻扎城外,不得进城滋扰民众,违令者军法处置!”眼神扫视一周,其中威严不言而喻。

众将大声道好,纷纷举杯,只有那疤面大汉,自斟自饮,恍若不知。

萧逐月接过营官斟满的酒杯,撩袍离坐,行至那疤面大汉跟前,“窦将军。”

窦将军放下酒杯,起身抱拳,“王爷。”

“本王敬窦将军一杯,此次胜利,窦将军功不可没。”窦将军也不多言,只举杯干了,冲萧逐月一抱拳,“末将先行告退。”

萧逐月轻抬手臂,道:“窦将军请便。”

众将虽见那窦将军提前离席,心中疑惑,但很快便被胜利的喜悦冲淡了。

纷纷迎上前来与萧逐月敬酒饮宴。

萧逐月一一干了,酒过三巡,面上也不见丝毫赭色,那身穿月白色儒衫的青年男子走上前来,

“这次虽然大胜,日后恐有遗患。”

萧逐月回头,眸间看不出他的心思。

“秦兄指的是那逃了的皇子吧?”

秦佑放下酒杯,“只怕是不止。”款步来到萧逐月面前,从袖间取出一块布帛,萧逐月一看之下,面色不由一变。

“此事只怕后患无穷。”又抬头看了秦佑一眼,“秦兄乃我良师益友,单看此事如何处理?”

“此事不宜公诸于世,只能私底下调查,如若出现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萧逐月略一沉吟,将那块布帛收入怀中,“就交予秦兄负责,莫让本王失望。”

秦佑弓身称是,忽而一声轻笑,面色一改方才正经模样。

“听说王爷下午去了玉门关内,还惹出了人命官司,真是自古英雄皆风流。”

萧逐月一怔,冷声道:“若是秦兄有这个需要,本王可以为秦兄安排。”

这秦佑,是朝中礼部侍郎秦典之子,从小熟读史籍、兵法,精通天文地理,星相占卜,奇门五行,无所不通。三岁能作诗,七岁能成文,是治国的不世奇才,奈何他对着官场确实敬谢不敏。

此次逐月王出征,邀他陪同在侧,两人一贯以来私交甚密,他也不便驳回,以一介布衣行走军中,为萧逐月出谋划策。

秦佑道:“小弟不敢,只是怎的这烟花女子也成了贞洁烈妇,我倒是初次听闻。”

萧逐月略一沉吟,他与秦佑相交多年,也无甚不可言。

“初时她见着我,十分害怕,说她不是风尘中人,要我救她,我只道她不过是装模作样,知晓了我的身份,便想要利用我脱离苦海,后来看她反应,又不像是装的,她似乎很害怕我靠近,只是不过半刻时间,竟变的十分热情。”最关键的是,她竟然见鬼的有些眼熟,初进房门时,她的背影,十分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当然这一点,萧逐月是不会说的。

秦佑抽出腰间折扇,扇柄轻扣掌心,“莫不是逐月兄对这小女子动了心思?”

萧逐月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秦佑不死心的跟上,“逐月兄可否与小弟介绍介绍,小弟对这风尘女倒是十分感兴趣。”

“若你想要她,去找冷霄为你安排。”

他自然是知道秦佑这小子的本性,只怕感兴趣是假,乘机看他笑话是真。当下更是不理他,脚下也越发走的快了。

“哪里哪里,你的女人我不敢觊觎。”秦佑干笑两声。

“嗯。”说完大步而去,头也不回。

“逐月兄!”

秦佑膛站了半刻,冲着萧逐月的背影做作的皱眉又跺脚,那动作,怎的看都像是一个在像心爱男人撒娇的女子,惊的一众将醉不醉的将士目瞪口呆。

萧逐月忽觉背后一阵寒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立即就要回账。

穆冷宵早立在账边,见萧逐月掀帘,便要开口说些什么,秦佑却几步上前,勾肩搭背,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语。

“穆副将,咱们俩可是多年好兄弟,来来来,去喝一杯。”

穆冷宵莫名凝眉,疑惑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好兄弟,还是多年的?

秦佑手中折扇不断挥啊挥的,暗忖,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穆冷宵,简直跟他那冰块主子一模一样,一点也不好玩。哪会等他反应?自是拽了他就走。

帐内萧逐月却忽然暴喝出声,止了两人步伐。

“这是怎么回事?!冷宵!”

穆冷宵本就冷的面色又是一寒,秦佑笑意盈盈的脸上一僵,忽的又朗笑出声,比先前的笑意更潇洒深邃了些,悠哉哉的摇着折扇掀帘进帐。

“哎呀呀,你的帐里有个姑娘!?”

萧逐月面无表情,瞪了幸灾乐祸的秦佑一眼。

“冷宵。”

这一声,有些忍耐,穆冷宵面色僵硬的上前道:“这……这是芙蓉姑娘……”“本王没问她是谁!谁弄来的?!”秦佑哈哈大笑,“姑娘都为你殉情了,你怎的还是这么莫不在乎?”又打量了萧逐月铁青的脸色,啧啧出声。

“还真是冷酷无情,枉费人家对你一往情深。”说着眉头微皱,折扇掩面,做哀怨状,微微摇头。

萧逐月眼角抽搐,强忍下将秦佑丢出去的冲动。

“冷宵,把她弄走。”

秦佑立刻哇哇大叫。

“你这个冷血冰块,人家姑娘为了你都这样了,你还要把人家弄到哪去?”萧逐月眼角抽搐,咬牙才忍下将拳头丢上秦佑脸颊的冲动。

原来这芙蓉,根本就是秦佑弄到萧逐月床上的,两人本关系不错,当他从穆冷宵处得知之后,脑经一转,便要捉弄戏耍他一番。

毕竟多年来,能叫萧逐月驻足侧目的女人这还是第一个,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停顿和疑惑,不过能看到他现在的反应,自己却是没做错的,他果然因这个特例有了想法。

两人对视半晌,秦佑嬉皮笑脸,冲他眨巴眼睛,忽听穆冷宵道:“爷,她醒了!”

萧逐月反射性一回头,秦佑有些不以为然的撇嘴道:“还说不是对人家有心思?一听人家醒了眼睛转的够快。”

萧逐月额角青筋隐隐抽动,不去理他,扫了一眼塌上女子。

她撑着软榻坐起,额角有擦伤,应该是掉下楼时摔到的,青丝柔顺的披在肩背,鼻如玉葱,眉如远山,面色苍白,连唇瓣都是一劲的白,双眸迷茫无助,空洞惶然,有些疑惑,又有些什么别的,直直对上了塌边萧逐月的眼睛。萧逐月就这般深深望进她的瞳中,剪水深瞳这四个字不期然浮现脑中,竟然忘了一旁看笑话的秦佑。

“你……你是谁!?”她缩回榻内侧,声音低柔,有些沙哑。

萧逐月一怔,她的反应……不太对。

秦佑不耐的上前道:“喂,你们……”

“啊!你走开,你走开……”哪知芙蓉听得他声音,头也未转,立刻尖叫出声。

他话未说完,僵在当场,目瞪口呆的盯着那个抱着萧逐月的臂膀,躲在他肩后的女人,简直莫名其妙,什么时候他秦佑居然让女人避如蛇蝎!?

女子只着了中衣,此时冲上前来,抱上他的臂膀,胸腹也靠了上来,摩挲之间,若有若无的馨香传入萧逐月鼻息,他瞄了一眼秦佑见鬼的样子,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好笑,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皱眉,回首,将背后女人拎出来,哪知女人死死抱着他的臂膀,就是不放手,他想要使力挣脱,却瞪着她那双无助又泫然欲泣的眼瞳,迟迟无法下手,竟然左右为难起来。

“扑……”秦佑嗤笑出声,萧逐月一僵,手下微一使劲,挣脱她的纠缠站起身来。

芙蓉眼前猛然闪过一幕,回廊夜色,她靠在一人怀中,那人瞪了她一眼,理都不理她转身便走,她上前拽他,他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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