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日,日暮降临时候,到了一坐小城之前。
小城依旧是土坯垒成,较玉门关稍显繁华些,穆冷宵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为主子牵马,车中小桃子已经跳下马车,踌躇的站在一侧,不上前,欲言又止。
秦佑将马缰丢给迎出来的小二,回身望了小丫头一眼,脸上浮起倜傥风流的笑意,抽出腰间折扇,缓步朝马车而去。
只是在他未到马车近前,那厢萧逐月已将背后银枪拆分对叠,装入皮囊,几个大步行至车前,在秦佑瞪大的眼眸中,将车中素衣女子勾进怀中,若无其事的进了客栈。
秦佑愣了半刻,亦随着几人入了客栈。
暮秋,西北的天还是十分冷,客栈人尚多,冷宵要了三间上房,迷迷与小桃子一间,萧逐月一间,自己则与秦佑一间。
一日之间,迷迷未醒过。
小城不过是穷乡僻壤,乡间百姓也从未见过如这一行人般风姿的人物,男的冷凝俊朗,女的虽看不太清面目,只是及腰青丝便已是仙姿娉婷,尽皆顾盼凝望。
萧逐月仿若不知,径自抱了怀中佳人上楼进房,将迷迷放在榻上。
“她睡了一日?”
小桃子赶紧上前,轻应了声。
榻上的迷迷安逸静默,睡的很沉,萧逐月复望了一眼,起身而去。
梳洗罢,在房中用过晚膳,遣退了穆冷宵,萧逐月宽衣躺上榻去,这等近身伺候的事情,一向也不需专人来做,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的。
只着黑色中衣靠上榻,闭目。
大婚之事,也只是京中密保,圣旨未到,他们乔装进京,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
与他来说,娶谁都一样,娶不娶,也都一样,既是圣旨,他自然会宗旨照办,不过是在府中多养一个女人罢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即便这个女人是和亲的公主。
至于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女人,他目前还没想清楚,只是在冷宵提到时,似乎是不太想将她留在军营,不放心她。
是的,不放心。
她出现的太过巧合,连失忆的时机都分毫不差,虽然秦佑喜欢胡闹,但这女子的动机却值得深究,然而,还要另外一些别的因素,确是他不愿正视的。
行军打仗,警觉是最重要的,所以当走廊响起细碎脚步声时,本来紧闭的双眸募然睁开,掌风一扫,房中灯盏便即灭了。
门扉响起轻叩声,伴着女子羞怯之声。
“公子……”
萧逐月浓眉一蹙,只当没听到,而门外唤声却显然是不愿放过他的。
“公子,奴家已将茶点备妥了,还望公子与奴家开门。”
萧逐月翻了个身,充耳不闻。
“公子,秦公子说,你每晚都有用宵夜的习惯,否则定是睡不舒坦的,奴家是掌柜的女儿,特意为公子做了些拿手的点心,望公子笑纳。”
萧逐月坐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点灯开门,门外站了一位红衣姑娘,手中托盘有几碟精致点心,在萧逐月高大的阴影投到她身上时,脸也映照的如那红衣般。
“公子……奴家唤作红缨……”女子娇俏出声。
“冷宵!”萧逐月怒眉斜飞,不耐烦道,她叫什么又于他何事?
半晌,那本该伺候在侧的人却未出现
逐月也不理会那红缨,直接错过她出了门。
红缨嘴巴微张,面色忽转白,只是脚下却又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在身后女子诧异的面色下,萧逐月行至隔壁房间,推门而入,迷迷依然睡在榻上,动也未动,小桃子坐在桌边支着额头打瞌睡,见萧逐月进来,立即起身行礼。
“她晚饭时也没醒?”
“是,迷姑娘一直睡着。”
萧逐月不由蹙眉,几步走到榻边,将迷迷揽进怀中,大手压上额间探了探,温度正常,不该睡这么久的,合该早就醒了。
“去请秦公子。”
小桃子应声去了,红缨端着托盘,进退不得。
又听萧逐月道:“食物放下,下去。”
完全是命令下人的语气,红缨面上阵红阵白,“奴家……”刚起唇,萧逐月忽抬眸扫了她一眼,横眉冷目,不怒自威,将她剩下的话语截了回去。“滚!”
红缨被吓得愣了半刻,不过旋即又鼓起勇气,她本也算是小镇上出了名的美女,哪受过这等羞辱?“这是……这是奴家做给公子的……”
红缨未见过迷迷,只是晚间萧逐月抱着她进客栈时远远看了一眼,自信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懊恼惊吓之间,恨恨扫了迷迷一眼,立刻惊怒交集。
那男人搂在怀中的女子,竟然……竟然这样貌美,便是闭着眼睛,都让身为女子的她都不禁为她的美貌倾倒心惊。
萧逐月眼眸未看她,“滚出去,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出口的话语却是冰如利剑,丝毫不容情,与他揽抱着佳人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对女人的耐心莫说是有限,而是根本没有。惊的红缨那少有的勇气作鸟兽散,立即逃也似的奔出房间,甚至于正要进门的秦佑撞了个满怀,不管不顾的奔下楼去了。
“逐月兄,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不怕死的调侃声起,自然非秦佑莫属。
“她一直未醒,你来看看。”直接忽视他的调侃,萧逐月直奔主题,一点都不想与他虚与委蛇。
秦佑挑了挑眉毛,看着萧逐月揽着迷迷的姿势,啧啧出声,“看来逐月兄也是会怜香惜玉的。”只是要看对象是谁。
他语意调侃,可是脚步却是没缓,走到榻前,萧逐月拎起迷迷纤细的手腕,怀中佳人螓首细不可查的往男人怀中靠了靠。
秦佑坐在榻上,指尖轻搭上脉搏。
他虽未曾精研,倒是略通医理。
只是尚不能仔细把脉,那迟来的尖叫立即吓得他跳出老远,原来被萧逐月揽抱的女子也立刻转过身,扑进男人的怀中,双臂牢牢勾住萧逐月的脖子,哭的簌簌发抖。
萧逐月与秦佑同时僵住。
萧逐月是因为怀中温香软玉,而秦佑,则是在三番两次的打击之下,饶是以他的风流潇洒,亦是不能接受。
“萧逐月,我害怕……”接着是一阵呜呜的哭声,泪水透过菲薄的单衣,渗了进去,怀中娇躯更是瑟瑟发抖,可怜之至。
秦佑面色难看之极,张了好几次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与他平日调侃萧逐月的模样大相径庭。
轻笑之声传来,气的秦佑立刻横眉怒瞪了一眼偷笑的小桃子,后者则是立刻掩了笑意,顾盼左右。
萧逐月僵了半晌,心中防线松动,迟疑的抬起大手,拍了拍迷迷的背脊。
“别哭……”他喉咙滚动,声音低沉,隐隐有些心疼流露出来。
迷迷的头发未束,萧逐月的指尖插进她的发丝,将哭泣的迷迷揽抱的紧了些,“听话,不可以再尖叫,我不会走,不要怕,乖一点,让秦公子帮你把脉,你病了。”
一口气说了如许多的话,复抬起手背为迷迷擦拭泪水。
迷迷轻咬下唇凝了萧逐月一眼,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黑了脸的秦佑,胆怯的点了头,但是在萧逐月要放开她的瞬间,立刻将他抱的更紧了,眼泪簌簌,水雾般的眸子可怜兮兮的凝着萧逐月。
萧逐月心中微叹,将她的螓首按回怀中,迷迷立即将面颊贴上逐月侧脸,柔顺的靠在他怀中。
“秦兄,请。”
秦佑黑着脸,不情不愿的上前来,瞪了一眼萧逐月怀中纤细娇弱的迷迷,指尖方扣上手腕,迷迷却细不可查的缩了一缩。
逐月揽着她腰的手一紧,另一只手轻握住她的玉手。
“别怕,我在这里。”
相贴的面颊与男人醇厚的嗓音,莫名让她安了心,他竟然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思的,这一身玄黑的中衣也让她觉得分外熟悉,只是凝着男人斧琢刀刻的侧脸,忘记了正在为她把脉的秦佑,止了泪水,她知道好人家的女子是不该这样的,可是胸臆之中的惧怕,却丝毫不容忽视。
静静的注视半晌,秦佑把脉结束,立即起身离的远了些。
“无碍,睡的多些有益她身子回复,我开个方子,抓些药调养调养便是。”
逐月淡淡的点了点头,他怀中的迷迷自然依旧视秦佑如无物,收回了放在被子外的手,侧头望了萧逐月半晌,眸中异彩绽放,凝着萧逐月棱角分明的侧脸,鬼使神差的,忽然轻靠过去,在萧逐月唇角轻轻一吻,复羞红了脸,从被中出来,勾抱着萧逐月的脖子,钻到他怀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