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似乎在憋闷着一场雨。蝉鸣低沉,一片片无精打采的叫唤着,仿佛是长年累月受压迫的工人无谓的申吟,越发让人觉得无力。花丛草丛,在风的吹动下发出瑟瑟响声,胆小的人会害怕那郁郁葱葱的遮掩中会不会钻出一只虎来,实际上,他们是在等着豺狼虎豹。
今夜没有星,只有半遮半掩在云彩里徘徊的月一轮。月色不深不明,浅浅淡淡发着暗淡的光,好像很想俯瞰地面,却偏偏被云雾挡着,焦急的游走,就连那灰白色的云雾在黑幕中变幻多端,都让人觉得诡异。
风是雨的前兆,大风鼓噪,吹的东宫的门板窗板嘎嘎的响。今夜太傅大人要和太子讨论正事要秘,所以遣退了所有下人,连巡夜的侍卫也都要绕道而走。
门轻轻打开,先探出一个脑袋来,冰心手里捧着什么,小心翼翼的蹑着步子走下台阶,然后向着后面挥挥手。
“哈哈,干嘛要偷偷摸摸的,这是东宫,太子的地盘,我们也算是半个主人呢。”浅蓝掩嘴笑他,声音脆生生的像是铜铃一般。
冰心回头,尴尬的睨她一眼,然后有些囧的说,“我要伺候这姑奶奶。”
“恩?”随着冰心手指指向,她望向他摊开的手心,土地色的黄石安安静静的躺着,那不是琳琅么?
“她怎么……”浅蓝三两步过来,看见那平日里还会闪闪光的黄石现在像是死气沉沉的破石头。
“这大姐又喝多了,非要和我比酒量,可她哪是我的对手。”冰心无奈的摇摇头。
“你千杯不醉是出了名的,可琳琅不会喝酒呀,忘了上次你一杯酒就把她灌倒了么,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而且是欺负女人呢。”浅蓝轻叹着,然后问,“诶?你现在是要怎么?”
“我觉着咱们也要在太子宫里常住,不如将她埋了,在这土地里汲取营养会更好些。白日里跟她说过这问题,但她偏不同意,死缠烂打要让我背着抱着,你说,我每天捧着块石头像什么样子呢,塞到胸口吧,还会鼓出来一块,塞到袖子里她觉得不安全,真是难惹的主子。”
冰心哀哀怨怨的抱怨着叨唠着,但是分贝都很小,生怕吵醒那个昏睡沉沉的小祖宗。
浅蓝掩嘴一笑,今日没有外人,她可算是露出一些小女儿情态,笑的妩媚极了,冰心不敢太深入的去看她的笑容,她像是懂得吸星大法似的,会把人的魂魄勾走。
浅蓝摇摇头笑道,“你若是真的把她埋了,她发起脾气来会恨死你的,人家愿意跟着你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能想着怎么甩开她呢,好了好了,此时从长计议,先以要事为紧。不是要布阵么,需要我做什么?”
冰心这才想起正事来,门缝里已经露出一角白衣,离忘初出来了。
“你的任务很要紧呢,因为这个阵法需要两男两女共同完成,太子除外,所以现在算算,我们恰好。可是琳琅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你的任务就繁重多了,好在你的阴性较足,能够以一敌二呢。”冰心伸出两根指头摇晃了一下,摆出了一个“耶”的造型,然后冲着出来的太子玄赢微微一躬算是行礼,说,“我们可以开始了。”
阵法乃是七星阵,以七棵月桂为基准成倒三角形摆放,离忘初和冰心站在三角形的底边两个位置,尖端需要的力量微弱,故而让琳琅镇守,浅蓝站在三角形的中心,盘腿坐在中间那棵树下,双手合十潜心静气听候指挥。
“日月星辰,风雨霜雪,自始而终,否极泰来。”离忘初的声音缓缓如流水,空灵而又悠远,但这声音只会传入那几人耳中,他们听得十分真切,然后也跟着振振有词的念起来。
“浅蓝,集中精神,你所在的位置是阵中,阳刚之力极大,需要以你的阴柔之力与其相衡,否则你会被反噬。”离忘初一字一顿清晰的命令着,听得出有一些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
浅蓝浅浅一笑,道,“是,师父。”
离忘初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但同时额头也微微皱起,为何今夜总有一些心慌,预料着会有什么事发生?
“这位大师,大师,我女儿怎么样?!”
滴滴答答的,是医院点滴的声音。药物液体随着透明的管子颇有频率的流向那白皙如雪的手臂,那静静躺着脸色苍白的女子,似乎睡得很沉很沉,眼皮一动不动,唇色无一点血色,若不是她的胸腔还会上下起伏,任谁都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大师,我女儿到底患了什么怪病,她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了,这可怎么办!”浅太太拿着手绢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此刻她心急火燎的望着宝贝女儿形如死尸,害怕的同时担忧更甚,若不是一旁下人扶着,此刻早就栽在地上昏过去了。
这是佑泽家山庄的那一间高级套房,此刻依次站在一边的还有皇甫艾伦和肖澳、白思琪,当然,还有对病人病情十分不解的医生。
浅太太自从听闻浅蓝昏迷不醒就连夜赶来,并且亲自花了重金请来了远在五千公里外的高山顶端的洛云寺主持,不知道女儿什么魔障,还要大师斩妖除魔的好。
医学上已经不能解释的,不能解决的,人们一般都会喜欢归之于迷信,然而慧明大师静心的撵着念珠许久,任是谁说话他都不理不睬,口中呢喃的念着什么,旁人也听不懂,似乎是高深的经文。
“令千金是魂魄被勾走了。”终于,他开口说了话,却是这么令人惊悚。
白思琪咯噔一下子觉得害怕,再看看床上死气沉沉的浅蓝,再度向肖澳怀里偎了偎。
皇甫艾伦的眉头紧锁,与佑泽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肃穆。
“那怎么办,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我出钱,重修洛云寺,一定全部翻新!”浅太太嚷嚷着,慧明大师伸手一挡说,“我与令千金也算有缘,各位请出去吧,在下需要为她念经召唤。”
将信将疑的,几个人走了出去,浅太太哭哭啼啼不时的回望,皇甫艾伦走在最后,站在门槛位置停驻了好一会儿,问,“她,会醒过来的是不是。”
慧明大师背对着他,慈祥一笑,点点头,“各位心之所向,才是召唤女施主回来的最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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