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里乍起一声吼,巷子口挤来无数看热闹的路人霎时都噤了声,转而悄悄地议论起来。
而那两位当事人却充耳不闻,屋顶上,房梁上,月漫歌门口的柱子上,两条身影窜来窜去。
“放肆!本统领问话,你们两个还不停下!来人,将这两人拿下!”
骑马那人见两人根本不理,脸色一沉,双手一挥,就指挥人要去拿下两人。
萧白羽躲过乔君临的双掌,翻身一跃跳上马头。
马上的人大吃一惊,指着他:“大胆!来人,将他拿下!”
萧白羽单腿立于马头上,瞟了四周一眼,冷冷反问道:“大胆?哼,本王一向大胆。”
那人一听,脸上的表情又惊又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心里则快速地想着眼前这位是哪位王爷。
乔君临两手攀在柱子上,手一松,便飞身下来,幸灾乐祸般地笑道:“哈哈,瑞郡王,您瞧,比起这位统领大人,下官着实不算以下犯上。”
那人闻言,一个不稳从马上摔下来,倒头便拜:“卑职参见瑞郡王,卑职眼拙,未能认出郡王来,请瑞郡王恕罪!”
萧白羽一个倒仰,翻身下了马,看着那人也不说话。
那人便一直跪在地上,头死死地抵在地上始终未敢抬起来,两边的兵丁更是跪了一地。
半晌,萧白羽懒懒地道了句:“起来吧。”
众人顿时都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夹着屁股站了起来。
那个统领却犯了愁,刚才有人跑来报官,说这里有人闹事杀人,府尹大人便急急派他过来拿人。
谁知,到了这里,杀人的倒没见着,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得罪这位爷了?
这位爷进京这些日子,可没少祸害云京治安,天天都有这位爷的八卦,只是从未见过其人。
可是今儿怎么就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倒霉差事,这个淮阳小霸王怎么进京了都不知道收敛一点?
大大大前天在赌场跟皇后娘娘的亲侄子打了个天昏地暗。
大大前天在波菱湖,与骁勇大将军扬旗山之子杨亦元争游船。
大前天,又是在波菱湖,云京城选花魁,这位爷却不知因为什么,硬是派人掀了兵部侍郎,如今已是新上任的尚书大人壤驷良坐的游船。
得亏前几天自己在休假,倒没摊上这些事。前天和昨天自己回来轮值,战战兢兢地巡了两天,也没听说这位爷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今天才将将放心下来,怎么就正正的撞上了?真是躲都躲不掉!
他此刻真是恨极了那个跑来报官的人,怎么就不说清楚是何人闹事!?
如今看着眼前那张脸,他可真真是犯了愁——这可该怎么办?
抓人?开玩笑!
不抓?这么多老百姓都在当街看着,这要不抓,以后还怎么在百姓面前树立官威?怎么让兄弟们看自己?
他如是想着,眼光一转,却正瞧到了乔君临的身上——这位肯定不是什么王权富贵了吧?不如……
乔君临冷眼瞧着那人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打转,顿时哭笑不得——弱肉强食啊,果然是每个时代都在发生着的事情,得罪不起大boss,就准备拿我这只小虾米下手了?
“这位统领大人果真刚直不阿啊,怎么,这是打算拿本官问罪了?本官虽只是一介六品,却是皇上钦赐,掌管宫中防卫,恐怕你顺天府还拿不了我吧?”
什么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萧白羽今天算是领教到了,还真把那统领唬住了。他看向她,眼睛里有一抹亮色,所谓女子当如是。
一身黑衣,明明只是普通衣料,穿在她身上却让人觉得气质非凡;明明只是一个小六品,气势却拿捏的比他这个跋扈的王爷还要足;明明……
明明可以选择明哲保身,却偏偏固执的任自己卷入其中。
他这厢瞬间思绪已来回转了个圈。
那厢那位顺天府的统领脸已经堪比苦瓜——
这个也不能得罪,那个自己又没资格拿……这,这可真是如何是好?
场面就这样僵了下来,三人谁也不说话。
花想容忽然走出来,施施然道:“二位为想容如此大动干戈,实在让想容心中过意不去。”
乔君临立刻接道:“姑娘不必烦忧此事,本官只是与瑞郡王切磋一下。”
萧白羽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本王可没功夫与你切磋。”说罢,转头又对着花想容:“想容,你跟我走。”
花想容站着不动,为难地望着乔君临,乔君临顿时怒声道:“瑞郡王,你不要欺人太甚!花姑娘与我两情相悦,何以郡王屡次阻挠?”
那位统领一拍脑袋——又是这个花想容!
前天花魁大赛,瑞郡王掀了壤驷大人的船,外间坊传也是与她有关!
怪道今日这瑞郡王又是怎么着竟会与一个小小的护卫使斗气,按理说堂堂王爷怎么会把一个护卫使看在眼里,还与之动手!原来还是因了这位花魁,真是红颜多祸水!
只是这个护卫使未免太死心眼儿了吧?天下何处无芳草,纵使这花姑娘再美,你怎能为她与王爷冲突,官位不要,竟连命都不要了么?真是头一次见到宫里居然有如此缺心眼的官儿。
他心里暗暗叹声,眼见着天色已经黑了个透,按理早就该回家里,却被这倒霉差事拌了这么久,正打算彻底豁出老脸,谁也不抓了,想干脆寻个由头溜走得了,原本安静的巷口突然灯火大亮,还伴着马蹄声,以及有人开路的声音。
几人都扭头看向巷口处,暗影里忽然现出一匹马来,紧接着便看到骑马的人,那人的衣裳分明就是宫中禁卫军统领的官服。
一队人马由远及近。
乔君临皱眉看了一眼花想容,却见花想容眼里也写满担忧,只是马上便又掩了下去。
萧白羽看也不看来人,依旧岿然不动。
那人下马走上前来,对着萧白羽下跪行了礼,笑道:“禁卫军一营统领林飞豹参见瑞郡王。”站起来对着乔君临弯身一弓,招呼一声:“乔护卫使。”
乔君临并不认识他,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林统领有何事?”
“皇上请二位入宫。”
“入宫?现在?”乔君临一愣。
“是。”林飞豹回过头,拍了拍手,有两人牵了两匹马过来:“请瑞郡王和乔护卫使随卑职入宫。”
乔君临扭头对着花想容道:“花姑娘,看来今日本官不能陪你了,明日,本官再来。”说罢,对着畏畏缩缩藏在门后的老鸨厉声道:“老鸨,明日我定来寻花姑娘,你,明白吗?”虽是对着老鸨说的,但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花想容。
“明白明白,老身明白。”老鸨忙不迭点了头。
萧白羽忽然嗤笑一声:“你拿什么来寻想容?拿皇上赐给你的百两黄金么?”
闻言,在场人都怔了一怔,老鸨更是转着眼珠在算计着什么。
花想容从头上拔下一个金簪:“大人,奴家是一介风尘女子,但是奴家却也是重情重义的,今日大人能为奴家做到如斯地步,奴家也万万不会负了大人。”说罢,把手中的簪子递给了乔君临。
乔君临接过簪子,眉毛微微挑了一挑,却因是正对着花想容,别人也并未瞧见。
“花姑娘亦丝毫不输常人,有你如此真心实意,我又有何惧?便是倾家荡产,我定要将你赎出来,我不要姑娘一夜,我要的是姑娘一生。”这话说出来,她自己先抖了三抖。
花想容站在乔君临面前,正正被挡住别人的视线。众人只能看到她微微耸动的肩膀,于是乎也都感慨起来,这花姑娘不愧是花魁,长的是花容月貌,真真应了她的名字,连这为人,都是有情有义,此刻,想必是被这位护卫使大人感动了罢,瞧花姑娘哭的身子都在颤抖。
只有萧白羽默默地扶了额——这个女人!这种时候怎么能没忍住笑!?
面上却是冷哼一声,转身便上了马。
林飞豹看看萧白羽不爽的脸色,也不再耽搁,开口催促了一声乔君临,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走了。
乔君临握着手中的簪子,微微皱了眉——这个,要怎么递给他呢?
自打接过簪子那一瞬,她便察觉了其中奥妙——这个金簪是只凤头钗,做工精妙,那凤头更是栩栩如生,足有婴儿拳头大小。
这般大的簪子,拿在手里却是轻的。
她可不会忘记在现代时,爸爸带她去买生肖金像,看起来大大的一只,她当时还担心带在脖子里定会坠的脖子酸痛,没想到拿起来,却是极轻的,这才知道,原来那是空心的,就如此簪。
这空心簪里的东西才是要交给萧白羽的。
原来萧白羽和花想容的关系果真不似表面,他们做的这出戏,无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掩的,还是皇上的耳目。
只是,如今她的意外加入,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皇上这时候如此急匆匆召他们进宫,又是要做什么?
花想容如此煞费力气地跑来云京,却没有直接与萧白羽接触,想来,应该是被人盯上了。
那……她的作用,是不是转移众人对两人的注意,降低对他们二人的防备呢?
她恍然大悟,什么赌气,什么拍卖初夜,都是扯淡。
花想容与瑞郡王翻脸,这才是事实。
瑞郡王为她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斗狠,这才是目的。
而她为博得美人,不惜得罪瑞郡王,这才是……冤大头啊!
她看着前面悠悠骑马的萧白羽,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孩子,不会是要造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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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少,请谅解,在此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