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怎么会有血的味道？
乔君临给华离打个眼色，自己率先飞跃到另一根横梁上，华离也轻飘飘地飘到了她对面的横梁上。
两人迅速向前移动，乔君临停住的地方刚好是正对着皇帝龙塌的地方，还没来及低下头去看，便有更加浓重的血腥味传了上来。
她皱眉低头看下去，这一看，倒真是吓了她一跳——
好大一盆血，正放在皇帝的床头。
皇后坐在床尾的位置，乔君临坐在皇后的头顶上方。
那么大一盆血，不会都是皇帝吐的吧？
她正郁闷，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上次在御书房，她的伤口裂开，她……
“大人，不可！”
“怎么了？”
……
对，就是那天，她把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露出来，被吴海生制止住了。
皇帝晕血！
那这一盆血是——
“皇上，这血是不是放的不新鲜了？要不要臣妾再去给您换来一盆新鲜的？”
“你这个……贱人，朕……朕……朕不会放过你的！”
“……”乔君临瞪圆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只一月时间，皇帝竟然已苍老的不成样子，也万万没想到皇后竟然这么恶毒，知道皇帝晕血，竟然在皇帝跟前儿摆这么大一盆血！
以前听说过以毒攻毒的法子，看来这个法子有点扯淡啊。瞧，皇帝晕血，皇后放这么大一盆血给他，不但没有使他克服掉这个毛病，瞅瞅现在都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整个人都脱相了。
她抬头看向华离，却见华离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复又低头看去——
“皇上，都这个时候了，您也不要再逞强了，不需要臣妾提醒，您自己也知道您大限将近了吧？您若驾鹤西去，大启可要怎么办哪？”
皇后说着，竟然轻轻啜泣起来，仿佛真的为大启担忧。
“你这个贱人，朕就算死，也不会让你窃了朕的天下，朕是不会把玉玺给你……你……咳咳……咳咳咳……”皇帝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乔君临看着，只觉得他的肺都要给咳出来了。
“噗”他突然咳出一大口血来，眼睛触到血的那一刻，皇帝的整个面部都纠结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痛苦，他无力呻吟一声，头软软的歪到了一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皇上，这天下，你不给我，又要给谁呢？您还不知道吧？贤王已经战死，尸首异处，现在还被悬在北城城门等着风干呢……您说什么？您居然流泪了？臣妾可真是想不到，您居然还会流泪，臣妾一直以为您爱的只有您自己，还有这天下美人，没想到，您还会为您这个儿子流泪？”皇后突然尖声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便是更加尖利的大吼：“贤王！五皇子！萧吟风的嫡子！看来，皇上还是念念不忘萧吟风啊！是啊，是啊，如果当初不是萧吟风，臣妾可能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下等才人，多亏了萧吟风，皇上才注意到臣妾，也多亏了萧吟风，臣妾才能一步步当上贵人，婕妤，昭容，贵妃，最后，当上这一国之后！”
“吟风……吟风……是不是你害死的？”皇帝挣扎着爬起半个身子，声音嘶哑，手指颤颤指着皇后问。
皇后没有回答，沉默了一阵，她站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皇帝，半晌，她轻叹一声，幽幽问道：“如果她不死，皇上会让臣妾做皇后吗？”
皇帝闻言，狠狠直视着皇后的背影，龇目欲裂，声音里满是仇恨：“不，不会，朕绝对不会让你做皇后，朕是瞎了眼！”
“是啊，萧吟风不死，皇上就永远看不到臣妾，臣妾只能让她死。”
“你……你怎么忍心……吟风……她那么好，她那么好，她对你……对你……不也是掏心掏肺吗！”
“是啊，萧吟风太好，她太好了，她好的让皇上一眼钟情，好的让我妒忌……”
不知怎地，乔君临觉得皇后这句话说的无比凄凉，她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
“我原以为……我原以为皇上不会将谁放在心上，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真的是将萧吟风放在心上的……我原以为你是因先帝之命才……才许她为后……那，北晏炽呢？你当初执意迎娶北晏炽，不在乎她已嫁为人妇，初为人母，甚至不顾众大臣反对，哪怕当初的刘御史以死相谏你都惘然不顾，北晏炽死时，你悲痛不已……还有，还有那个天成的君揽公主，你当初不是爱她也爱的深切吗？她来访大启，你为她专门建造别苑，为怕传出去寒了百姓的心，她走后，你无奈才宣布那是皇家驿站，是专门用来接待别国使者的，君揽嫁给鼎盛先皇，你不是还为她神伤，甚至为她写了诗吗？她第二次来访，你不是还请人为她画像，一直保存了她的画像吗？我呢，皇上又将我置于何种位置？皇上，跟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竟不知，到底哪一个才是你最为放在心上的……”
皇后慢慢渡到床边，似无力般地滑落在地上，她拉过皇帝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
皇帝似是想要抽手，挣扎了几下，却没将手抽出来：“吟风是我的发妻，不管我再怎么爱别人，我始终将她放在心尖上，放在第一位。我只问你，吟风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不是被你杀害了？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啊！那是朕的皇子，是吟风初生的孩儿啊，朕甚至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你害死了朕的孩儿，还害死朕的妻子！你……你简直太可恶！”
“皇上……”皇后仍是趴在床边，“你爱的是谁？”
“你回答朕，朕的孩儿呢？他可还活着？你把他弄去了哪里？”皇帝突然反手抓住她的手，急急问到。
“皇上难道还想要他来继承你的皇位吗？”
“你快回答朕！”
“你答我一句，我便答你一句！”
“你……”皇帝粗喘一口气：“好，你说！”
“皇上，你可曾爱过臣妾吗？”
乔君临翻翻白眼——可真够俗的，转而忽然又觉的这个女人很悲哀。她竟然到现在还问这样的问题，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到底是什么？她竟然这么多年都不曾确定皇上的心里是否有她。
也是，皇上的情人那么多，从她刚才细数出来那么多皇帝过往的情事，甚至还有君揽皇后，似乎还娶过一个已经当了妈的女人？真是有够风流啊。
做了回梁上君子，不是偷东西，却是偷听，还偷听到这么多宫闱秘史啊！
华离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乔君临看看那一身雪白的人，撇撇嘴，复又朝皇帝看去。
皇帝似乎已经被皇后刺激住了，他拼命挥着手，大声道：“没有！从来没有！朕从来不爱你！现在你告诉朕，朕和吟风的孩儿呢？”
皇后的眼神一下变的空洞，片刻，突然又狠厉起来，她猛地甩开皇帝的手，恨声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死了，那晚就死了！不仅他死了，你的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也命不久矣！”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对小七做什么？八儿九儿那么小，你竟要朝他们下手吗！？”
“小七？你什么时候对我的姗儿这么上心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怀着姗儿时，你三番五次想让人下了我的胎，后来得知是女胎，你才放过了我，放过了我的姗儿。我生姗儿那夜难产，自此再也无法受孕，皇上，这也是你的手笔吧？”皇后突然狠狠抓住皇帝的脖子，使劲摇晃。
乔君临一惊——这个女人疯了！她不会要掐死皇帝吧！
正担心着却见皇后突然松开了手，她恢复了冷静，站起来甩甩袖子走到一旁，曼声道：“皇上，你给我的伤害，我都会一一还给你，你且等着，等着安王谋逆造反，等着本宫将他斩杀于你面前，你且等着，等着明日收到八皇子暴毙的消息，等着九皇子溺水而亡的消息！”
“你……你是要逼小七闯宫？”
“哈哈，是的，皇上，看来你还是很了解臣妾的，臣妾单独给安王放了消息，皇上病危，恐怕熬不过今夜！而臣妾已派人重守京城，不许任何人进出，他无可奈何，只能等，等不到，就只能闯城，至于宫里，防守更加严密，他唯有闯宫！明日一早，众位大臣就会看到安王带领骁骥营闯宫造反！”
“小七不会来的，小七不会那么傻！”
“他不来？哈哈……”皇后语气突然一转，讽刺道：“他若不来，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谋逆之心，正巴不得皇上西去，不是吗？”
皇上气的要发狂，他挣扎着向前爬去，却被皇后给推送了回去，“皇上，省点力气，你今天不能死，你要看到安王闯宫，你要让大臣看到你被他活活气死，当然，死之前，你要将皇位传给臣妾才行。”
“皇后，是不是三儿逼宫，也是你一手策划，是你在暗处推波助澜，是你给了他兵权，是不是？”
“是！都是臣妾！”
皇帝闻言，紧紧闭上眼睛，两行老泪，顺着眼角慢慢滴下。
乔君临看向皇后，难以想象这个女人竟狠毒如斯。
八皇子，九皇子！
这两个无辜的孩子！
她突然一惊，皇后说明日……
那也就是说，她今晚就要动手杀了那两个小皇子！
既然知道这样的消息，她便无法让自己装作不知。
可是若要救，必定惊动宫中，到时候万一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反而连累华离呢？
可是不救……
她咬咬牙——
她不要，不要良心不安，她不要余生中有这样一个心虚的事情成为她的噩梦！
她看一眼华离，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一会出去就想办法与他分开！
她心里想着，脚上已经开始动作。
却不想，刚站起身体，便听到一声惊喊——
“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