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血影中,寺外血光一片,尸体横倒在大雨中,苍白僵硬的脸庞映着闪电显得格外骇人,脖颈上一道血红的刀痕异常醒目。
程焕面无表情,持剑站在尸体旁,锋利的刀沿隐约还有几星血丝,很快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渗透进寸寸泥土中,转身走进破庙,向他点了点头。
舞晴从出生以来才知道,没想到杀人也可以这样自然坦荡,更何况还是这么多条人命,仔细想想,他的背景恐怕不凡吧。
“靠近一点。”犹如涓涓清泉的嗓音在火边响起,陡然浇灭了殷红的血腥味,让她的心在这窘迫寒冷的雨夜也感到格外温暖。
她点了点头,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衣,又向火旁靠拢,汲取一些温暖,眼睛望着咝咝上窜的火焰,有些出神,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大雨停了,破旧的屋檐滴着零星的水滴,翠绿的树林中迷雾蒙蒙,泥地上水迹累累,空气中飘荡着清新的树叶香味。
“少爷,该走了。”从始至终都在站在一旁缄默不语的程焕突然说话了。
白衣少年抬头望着寺外,起身站起,一袭白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明亮,衬得他身姿越发出尘挺拔,俯身居高临下望着蹲坐在地上的女孩。
“你要走吗?”他出声直直望着她问道。
舞晴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仰头望着犹如仙一般高高在上的他,让她有种可望不可即的遥远感,他问的正是自己所困扰害怕的,她好像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要走到哪里去?又有哪里可以容得下她?
她嚅动薄唇,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没地方可去。”
白衣少年清冷的脸庞淹在漆黑的光线里,只依稀见模糊的轮廓与优美的线条,令人心惊,她有些迟疑后悔了,责怪自己的嘴,心里暗想:别人肯帮助自己就不错了,不应该再给人家添麻烦。
“愿意跟着我吗?”半晌,他平淡地问道,似在在征求她的意思又像是一件不容置疑的决定。
舞晴这一刻真的有些惊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居然会让一个陌生人和他一起住,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一只修长的手缓缓伸到自己面前,骨节有致,只是少了几分血色,在橙色的火光下显得有些梦幻。她抬头望着他,似在迟疑犹豫着,停缓了半刻,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薄薄的凉意透过手心传了过来,由着他将自己拉起来。
当他牵着自己的手时,她神情恍惚,眼睛怔怔地凝视着他冰冷的背影,怕只是自己的梦,梦醒来什么都消失了。
“马车已备好。”程焕面无表情地站在寺外,冷清地禀报道。
少年牵着她的手走向停留在寺庙外的马车,素白的衣角溅染上了浅浅的泥点,清风微拂,伸手掀开车帘。
“去车上换件干净的衣服。”他皱眉看了看她身上外衣笼罩下湿透的衣裳。
舞晴这才想起自己湿透的衣服,凉得身子发寒,指尖紧紧地攥着轻薄的外衣,点了点头,走上马车。
舒适的马车内升起了炭火,暖意丛生,满目的金色锦绣,流苏璎珞华丽地泻了一地,柔软的床榻上放着金丝靠枕,檀木茶几上摆放着袅袅香气的茶壶,枕边放着一叠整齐的衣物,质感滑腻,依旧是白色的,在柔和的灯光下盈盈闪亮,她脱下脏乱的衣裙,换上了淡香肆意的白衣,脸色绯红。
过了一会儿,马车外响起淡淡的嗓音,在寂静的空中显得格外缥缈,“换好了吗?”
“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车帘掀开,少年起身进入,头顶上的灯光顿时被遮去了一大半,手腕上蓦然传来凉凉的触感,一双修长的手指正在认真地挽起过长的衣袖,墨色的眸子无比专注,继而又俯身弯下,蹲在她面前,为她挽起脚边的裤角。
舞晴的心柔软成一片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细心地为自己整理过衣服,像个哥哥一样温暖着自己的心。
少年起身牵着她的手坐在榻上,又从旁边拿来一块金色帛巾,附在她的头顶遮盖住她的眼眸,温柔地擦拭着她的湿发。
舞晴看不见他是怎样一番神色,眼前一片黄色的光影晃动,身子微微摇晃,车轮平缓地滚动着,疲倦了一天的身子也渐渐得支撑不住了,在温柔的触摸下,脱俗淡香的笼罩下,静谧如水的茶香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知何处,不知何时,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