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儿看着他落寞的身影,鼻子一酸,也差点落下泪来。直到他走远了,忆儿才慢慢走上湖岸,走到那颗桃树下,拾起了方才从郑凛阳手里落下的桃花,靠着桃树坐下。原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郑大哥那样举手投足尽是贵气的人本就与客栈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之所以留在客栈,只可能是为了白掌柜。可白掌柜早已有了心上人了啊,忆儿不禁又想起了昨晚他念的那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忆儿,你坐这儿干嘛呢?”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杜九正站在一旁,一脸“被我发现了哦”的表情看着她。
“我没干嘛啊,就在这坐一会儿。”忆儿的声音有些沙哑。
杜九闻言,靠着忆儿也坐下,看着她失落的表情,有些诧异。他问道:“忆儿,你哭了?”
“胡说!我哪有!”发现自己被眼前的男孩看穿,忆儿有些窘迫。
“可是你眼圈都红了啊…”杜九看着忆儿逞强的模样,心里一阵惊讶,一阵酸楚。这个女孩,不应该是一脸狡黠的笑容,然后想着各种奇怪的方法整他,让他有苦说不出吗?怎么现在…杜九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一些话要不要说出来。忆儿似乎看出了他的挣扎,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啊。”
杜九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才缓缓开口,语气复杂地说:“忆儿,你,是不是喜欢郑大哥啊?”
忆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杜九,仿佛听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她一巴掌拍在了杜九头上,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开什么玩笑啊?!我和郑大哥认识不到两天,说话的次数半只手都能数的出来,我怎么能喜欢他啊?!你是不是掉湖里了,脑子进了水啊?”
杜九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头,看着忆儿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心里才轻松下来。
被杜九这么一闹,忆儿原本沉着的心也顿时明快了很多,于是便开口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小仪呢?”
“你还说,你丢下一句话就跑了,我和小仪四处找不到你,最后竟发现你躲在这里偷听,所以我就支开了小仪,让她先回去,免得她看见你这副样子。”
忆儿听这话有些生气地说:“说什么我在偷听,难道你自己就不是在偷听吗?不然你怎么知道我都听到了些什么!”
杜九看着忆儿又充满活力与自己斗嘴的样子,也很开心,他又向忆儿靠近了些。
忆儿不知是没发觉还是不在意,她对杜九问道:“郑大哥为什么要留在客栈工作啊?是为了白掌柜吗?可白掌柜刚刚不是…”想起刚刚那个男人落寞背影,忆儿心里又是一阵沉闷,没有说下去。
“其实,郑大哥喜欢白掌柜,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白掌柜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一直不肯给他回应,他也一直等。”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忆儿有点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自己才刚来两天就发现不对劲了,更何况客栈里这些伙计都在一起朝夕相处快一年了,又怎会发现不了。只是,“既然白掌柜心里已经有人了,那郑大哥又为什么这么固执,一直不肯放弃呢?”忆儿问道。
“这个啊,这可就要从一年前说起了。那天早上,白掌柜去郊外采集草药,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一位重伤不醒的年轻男人。”
“就是郑大哥吧?”忆儿问道。
“是的,就是郑大哥。”杜九回答说。“当时,白掌柜看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就将他安顿在了客栈里,一直悉心照料,直到他醒来。然后,郑大哥说会报答她,就回家,拿了很多金银珠宝过来,说要送给我们。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郑大哥是上余郑家的二公子。郑家在整个江南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虽说不像你们京都城里那四大家族一样赫赫有名,但至少对于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了。当时掌柜的看他带了那么多东西,却坚持一件也不收,虽然那时候是我们客栈最困难的时候,但白掌柜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时看见他昏倒在路边,不省人事,救他回来完全是出于一个人的良心,当时那种情况,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出手相救的。郑大哥见白掌柜不肯收下财物,于是便说要留下来工作,帮助白掌柜经营客栈,毕竟,救命之恩,不能不报。白掌柜看他坚持,就应允了。结果,客栈在郑大哥帮助经营下,果然好了很多。只是,郑大哥却一直没走。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郑大哥在客栈坚持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报恩了。”
“原来是这样…”忆儿听完杜九的叙述,又看了看手里那枝被郑凛阳丢弃的桃花,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空落落的。
“所有人都知道掌柜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郑大哥也知道,可他还是当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一直喜欢着白掌柜,一直对她好,说真的,很多时候,我都会替郑大哥感到难过,自己喜欢的人心里早就有了别人,自己除了坚持,却什么都改变不了,那该多无奈啊!”
忆儿看着杜九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想起自己刚才无比沉郁的心情,不禁也为郑凛阳的坚持感到敬佩和惋惜。随后,她又试探着问:“那你知道白掌柜在等什么人吗?”
“不知道啊,”杜九回答说,“白掌柜很少主动跟我们提起这个人,只是偶尔一两次地说起他。不过,就这么偶尔一两次,我们也能知道,白掌柜真的很爱那个人,等了他三年,就连郑大哥这么优秀的人为她付出这么多,她都一点不动心。说真的,我都特别好奇,白掌柜等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忆儿看着杜九一脸期待地表情,唇角染上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