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不扰,为所欲为。
这是秦轻月对自己被围困在这长乐宫中所下的结论。
除了几天前的一个月夜,突然毒性发作。似乎是一种寒毒,当时觉得冷极了,从体内心脏里涌起一股寒气,慢慢的在全身侵袭,延伸到四肢,后来身体整个都僵住了。
当时她正跟古云之玩儿跳棋,突然就整个被冻住,古云之吓得赶紧抱住她,使劲儿给她暖身体,可怎么都暖不热。
她的一颗心,只觉得生疼生疼的,痛不欲生的那种疼,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到后来,就没知觉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柏侯奚握着自己的手,趴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看着一脸疲累的柏侯奚,秦轻月真的挺疑惑的,你说要是想整死自己,干嘛还非得要花力气再救活她啊?
那就好比是,当她跌落山崖时,突然那个推她下去的人出现及时的拉住她的手,可是也不要立即救她,而是像荡秋千那样,就那么拉着她让她在悬崖边摇来晃去的没有安全感。
不让她掉下去摔死,可也不把她拉上来。
秦轻月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被推下山崖的人,而柏侯奚就是那个拉着自己不上不下来回摇晃着玩儿的人。
既是罪魁祸首,也是救命恩人。
她实在是,感激不起来这样的救命恩人。
随之而来的,就是古云之被他从自己的身边调离了。秦轻月立即就想到是自己连累了古云之,可也明白了一件事,柏侯奚决不允许自己的人跟她亲近。
所以,再次醒来的女帝,除了先前的失忆症,又让自己多了一个症状,反应迟钝。从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可以放慢他人的动作的时候,她就也可以让自己的动作跟眼中看到的动作那样的慢。
所以可以什么动作都比别人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比别人慢半拍的才做完。
她就不相信,她都这样了,柏侯奚对她还是不放心。
唉。叹了口气,喝了口茶,秦轻月继续故作悠闲的看书。
她不像这里的宫人那样有太强的危机感,觉得自己要完蛋了所以特别害怕。她从来都活的不紧不慢的,或许死过一次的人真的无惧再死一次。而且目前的情况是没人打扰,长乐宫很大,足够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况且,如果柏侯奚真的要她的命的话,绝对不会请什么御医在自己最近一次的毒发时给自己这个身体清什么毒。如果柏侯奚真的想她死,至少是想要女帝这个身份死掉,那么她清醒的那一天,柏侯奚就应该杀掉所有亲眼看到女帝醒来的人,相信这事对于现在的可以只手遮天的柏侯奚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他没有选择那么做。
这说明什么?他并不真的打算让拓跋清越死。
可是,拓跋清越身体里的毒素,又是确然存在的,除了柏侯奚,又有谁会给拓跋清越下毒?要知道毒发时间恰巧就在拓跋清越准备举事的前夕。
柏侯奚的动机最大。
可能性是,柏侯奚不想她死,可也不想她好好活着。恨着她,就要她活着的时候是经受着折磨的。
于是,一边给她种毒,一边又清毒,矛盾复杂性很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小屁孩会干的别扭事。不管怎么折腾她,死不成就行。
从她穿越过来之后,以拓跋清越的身份居住在这里,柏侯奚统共就来过长乐宫三次。
第一次是她苏醒,大概是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第二次是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两次都是来检验有关于她的事情的真实性。
第三次,就是她这次毒发昏迷的两天里,据说是柏侯奚在这里彻夜照顾她的。
真照顾?她不信。恐怕是看她有多痛苦才是真的吧。
如果是恨,为什么这么恨?因为拓跋清越娶他为后有辱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秦轻月暂且也将这个可能性划为最大可能性。
因为他其实已经有了意中人了结果却被拓跋清越横刀抢婚?这点不对,拓跋清越先前喜欢的想娶的应该是古云之,而不是他柏侯奚,所以这场婚姻,家族联姻的性质更重,那就怪不得拓跋清越啊,要知道恐怕拓跋清越也是被逼婚的那一个苦逼的孩子。
家族世家什么的战略方针恐怕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反抗。
而有关于这个时空的地图,在她被软禁的悠闲小日子里,秦轻月总算搞得稍微明白了点。
天运大陆。天下有五国。北边大漠北塞,西边柔然,中原天启国,江南大宇国,西南还有一个苗疆南音。
近日她身体好些了,没人打扰,便窝在长乐宫的藏书阁里看书,捡了一些大宇纪实录来看,方知这大宇国开国皇帝是一位女帝,自此之后便都是如此世袭下来。
大宇国不是女尊国,除了皇宫以女帝身份为尊,皇宫之外的任何地方,包括朝堂,都还是男子能者居多,女子多是在家相夫教子,跟外界无异。
而且除了女帝之外,也从没有女子可以娶上三夫四侍,相反,女子还要忍受夫君的三妻四妾,女帝娶帝后娶侧君,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行为。
基本上就还是一个以男为尊的社会,只不过女帝是世袭的,古人又有一切按照祖宗的规矩办事的优良传统,所以历代女帝,不管昏庸与否,都没被拉下台过。
朝堂之上,天下之间,自有一种平衡横亘于世。
比如朝堂之中,文以柏侯氏、宗政氏,武以将门古家、侯门君家。大宇国所在的天运大陆,经济亨通,经济之富首推中原天启国的容家,西门世家后来居二。
所以,秦轻月更加觉得,柏侯奚是因为嫁给了她觉得痛苦耻辱,所以才决定要夺了她的一切,好证明给天下人他柏侯奚不是只能给人家当帝后的,而是有帝王之才的。
秦轻月坐在贵妃榻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身上还搁着一本厚实的书正摊在她的双腿上,她手捧汤婆子细致的看书,偶尔翻页,时而圈画。
不自觉的,她的炭笔停在了某处。
记实录上工整的抄录着一行小字,秦轻月顿时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浑身被一身狐裘包裹着的她,露出的那张小脸随着眉眼舒展开来,仿似一副江南水墨画,正在一笔一笔的随着水渍晕染开来,如此美不胜收。
她开心的撕下这一页,小心的叠好放在自己的百宝袋里。
秦轻月想,这下,她找到了整个大宇国都不能杀她的理由了。
恐怕,这也是柏侯奚不杀她的原因。
不是他柏侯奚好心不杀,而是他身为大宇国的子民,不能杀。
现在,或许她每天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催命符,可总算是知道,这道保命符的威力,可比那些催命符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