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夜风流,罗长卿还是罗长卿,每每遇见她,神色照样不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不记得此事。
本以为她爬上君榻,飞上枝头的奴仆,脸上客气的笑容随之慵懒起来,发展到最后,干脆笑也不再。
想来也正常,主子偶尔兴起,临幸一两个丫头有什么大不了的。虽说罗公子比起许多纨绔子弟已经属于清心寡欲之人,可好歹年轻气盛,自然少不了那方面需求,恰巧碰到个狐媚子丫头,能不成好事么?
府里工作细致,晨光终日繁忙,似乎对这一切不甚在意,子非晨光,焉知晨光之志。
直到那天,有两位皇子来府上与公子相聚,瑞姑娘忙不开,便把她拉过去侍酒。
“待会动作利索点,那可是皇子。”
“是。”
“穿湖蓝锦袍的是四皇子朝翼,贤妃之子,也是咱们罗公子的外甥,你知道贤妃吧,在心里,最好像尊敬皇后一般尊敬她。”
“是,听雪谨记。”
“穿鸦青锦袍的是五皇子朝默……奇怪了,他跑进咱们罗府凑什么热闹。”瑞姑娘不屑的撇了撇嘴。没有发现晨光沉静的眼眸自打步入暖阁便没有离开五皇子,有绮丽之光稍纵即逝。
四皇子果然名不虚传,风姿秀丽,眉目与罗长卿有几分相似,只是稍显刻薄。衣着倒是不菲,配上皇家特有的气势,也算不俗的美男子。
五皇子么……晨光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时他还穿着开裆裤,坐在嬷嬷怀里吃牛乳酪。一晃十一年过去,如今应该十四岁了吧,没想到看上去跟个十二岁的孩子差不多,瘦瘦的,个头也不高,大约比晨光还要矮一寸,席间只顾着吃,或者示意晨光倒酒,也不抬头。
此人吃东西说不上斯文,却很舒服,不造作。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忽上忽下的眨巴,没什么哀伤。在这个愚笨的少年心里,短暂的痛苦过后,大概还未意识到失去皇后母亲与太子哥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他可曾意识到席间的四哥终有一日踩着他的头颅,夺取原本属于他的江山……
没有人能破解未知,晨光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将一只黄金碧玉云吞轻轻放在朝默的盘中,微微用力,夹成两节,白白又烫人的热气瞬间挥散开来,朝默无所谓的目光有一瞬停顿,怔怔盯着眼前那只凝白皓腕,用力的时候有湛蓝色的青筋鼓动……
罗长卿的目光早在晨光身上定格多少百回,此刻终于笑出声,“五殿下最喜欢这道菜,就是怕烫,还是小听雪蕙质兰心,知道如何让主子开心。”
一句“小听雪”叫的颇为亲昵,有心人大约明白她早就爬过罗长卿的床。
朝默不以为意,“长卿的奴婢自然与众不同,各个像神仙姐姐,本宫原本正纳闷这个怎么丑了点,孰料心思玲珑,不错,不错。”
“哦,瑞儿,还不去伺候五皇子。丑一点的就过来伺候我吧,怎能让殿下受委屈。”
大概是达到了目的,罗长卿笑饮一口酒,示意晨光过来。好端端的酒桌,偏见她那副眉目含情伺候朝默的模样,竟忽然失了胃口,现在好了,他可以开怀畅饮。
“五弟今年十四了吧,身边连个姬妾都没有,总不能老是靠一帮笨手笨脚的奴才伺候,母后泉下有知,定要怪罪四哥。这样吧,长卿,你也莫怪本宫独断,就把‘小听雪’送给五弟,平时用来暖暖被窝,洗脚按摩还是不错的,况且心思玲珑。”朝翼一副疼爱弟弟的姿态。
晨光无动于衷,倒是莲香姑娘吸了口气。
五皇子大约真是个蠢人,面对如此奇耻大辱,竟还站起身,将离自己最远的红烧狮子头夹来,咬了一大口,示意瑞儿倒酒。
“这……得看五殿下的意思。”罗长卿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余光瞥了瞥晨光,她竟不慌乱,难道还真舍得离开他?蠢奴!跟了朝默,就等于半只脚跨进棺材。
咽下口中食物,朝默才抬起头,对晨光道,“你会做什么?”
“……奴……奴婢会暖被窝,洗脚按摩……梳头发……”
众人鄙夷大笑。倒是朝默不以为然,“梳头发,嗯,梳的好看么,会梳多少种。”
“回五殿下,奴婢会梳……梳八十八种。”
“不错,妙萏最喜欢编小辫子,我要把你带回去,以后你得帮着我哄她开心。”
罗长卿脸色一拉。
晨光暗忖,笨,果然是笨,哪里有枪口就往哪里撞,都这形势了还不忘得罪罗长卿,妙萏岂是他这个笨蛋能觊觎的。
朝翼笑着拍手,“好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本宫自作主张夺人所好,那么五弟也不要辜负了长卿的美意,虽说是个丫头,好歹也弄顶轿子迎回去。”
“嗯,挑个良辰吉日,封你当侧妃,给我把手艺练好了,要是妙萏不喜欢你,我也就不喜欢你。”
晨光佯作娇羞,躲在罗长卿身后不言不语。
莫名烦躁,罗长卿食之无味,勉强笑了笑。又恍然大悟,这些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识过,有一种伎俩叫欲擒故纵,但凡自持身价,装出一番莫不在乎的女子总能吸引男人多看两眼,想到此,他觉得听雪在故意作态,气他这些日对她不理不睬,说不定晚上就要哭着求他留下自己,谁都知道宫门比侯门还深,尤其是五皇子的门,跟了他,基本没希望了,好一点发配边疆,坏一点被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