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祯百思之下,才回了高鸿居。
入夜,蔓卿依旧在发呆,眼前不断重演白天的画面,夫人唤她去寒碧居,她便去了,竟看到那样的画面。
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精细,故意演这么一出,试图让蔓卿恨鸿祯,以此借蔓卿之手除了鸿祯。即便还是不能除,也可以不用再担心嫡长孙的位置落入他人之手。
“奶奶,不要伤心了。”允芝抽泣地安慰蔓卿,蔓卿尚未哭泣,她竟先哭了。
“我没有伤心。”蔓卿静静地说道。
“奶奶骗人,奶奶不喜哭泣,如今的表情就是你最伤心的表情。”允芝看着蔓卿绝望的脸,憔悴中还带着一丝恨意。
蔓卿大笔一挥,写下三个字,又在一旁写上一串小字,将信纸装入信封,带着沉重的语气说:“把这个交给夏侯鸿祯!”说罢,转入内室,不复再出。
信封被转到鸿祯手中,正值夜半,忽然一阵晴天霹雳,巨响震彻山河,大雨随之而来,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花草上,发出二者的碰撞声,即如冰雹敲击地面一般。
鸿祯拆开信封,他大概能猜出信中的内容,无非是绝交、不复再见之类的伤人话,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看。
信纸被一点点摊开,三个大字最为显眼:我信你。
一旁还有几个小字:我们之间是靠信任来维持的,若连信任都失,那我们就真的完了。
鸿祯的心绞痛得厉害,眸似有水珠正打转,他一直以为蔓卿会责备他,没想到蔓卿会理解他,在这件事上,他反倒成了不信任对方的人。
文辰也没有猜到蔓卿会理解鸿祯,忙上前安慰,“爷,奶奶那边奴才去解释,爷只要照顾好娘家夫人,奴才相信奶奶会理解爷的。”
“不用去解释了,我白天确实过于莽撞,幸亏有你拦着,现在没事了,你去歇着吧。”鸿祯拿着信,走入内室。
第二日,蔓卿继续实施着她的计划。
早早地,蔓卿梳洗一番,与海棠一同前往青竹居。
青竹居是侯夫人的居处,此处多有花草树木,如仙草神木一般透着清爽的气味,犹同驾于仙境佛地,无比地清幽快活。
穿过草木,便是居处中心,侯夫人一贯吃斋念佛,居中摆设很是简单,价值连城的凡物大都被撤了出去,只有一尊观音小雕像最为金贵。
蔓卿被海棠搀着走进青竹居,房内侍婢整齐地站在一旁,一等侍婢娥怡引蔓卿走到侯夫人跟前。
侯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手持佛珠,慈眉善目的样子,用她那历经沧桑的深眸,微笑地看着蔓卿。
“妾身给老奶奶请安。”蔓卿向侯夫人福身。
一系列的礼节后,蔓卿被赐坐于太妃椅上。
“听君汐说,你与漪漪较为熟悉。鸿逸年满十五,是时候娶一房妻室,我希望你能替我去向将军说亲。”侯夫人挪了挪身子,半倚在枕上。
“妾身自当尽力去做,可……”蔓卿欲言又止。
侯夫人稍稍蹙眉,似有一丝不悦,“有什么困难就直说。”
“妾身听说……漪漪长得像极了雍毅府已逝的大少奶奶,还听说表大爷已经禀了侯爷,侯爷也同意了。”蔓卿手中的手绢被卷成一团,紧紧地捏在手心。
侯夫人紧锁的眉头难以舒展,火气点点爆发,“雍毅府的人真是胆大,仗着侯爷的宠爱,竟跟我斗起来了。”
蔓卿忙起身,恭敬地曲下身子,“老奶奶息怒,妾身猜想,表大爷定是不知四爷也相中了漪漪,若是老奶奶与他一说,一准他就拱手相让了。”
“娥怡,唤鸿朝来青竹居!”侯夫人始终是向着秦熙府的,一听到别府抢人,心中的气愤显于表面,看这架势,万万不可低估了她。
娥怡领命而去。
蔓卿被扶着坐了回去,随着侯夫人的表情,故意安慰道:“老奶奶不要动怒,免得伤了身子。妾身嫁进府前,就听说雍毅府一向不把老奶奶放在眼里,现在一看,确有此事。”
蔓卿意识到自己失言,跪了下来,“妾身知罪。”
“起来吧,不怪你。雍毅府的人枉口拔舌,连你也知道了这种事,真是越发不把我当回事了!”侯夫人安排而起,又因站不稳,坐了回去。
蔓卿故作担心,“老奶奶不要气坏了身子,妾身信口雌黄、挑拨是非,是妾身错了。”暗暗地,蔓卿笑侯夫人过于意气用事,不过这也算是蔓卿技高一筹,提前与侯夫人处好,这才让侯夫人不生疑心。
鸿朝被唤来青竹居后,蔓卿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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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卿马上去了鼎湖居。鼎湖居是老侯爷的居处,鼎湖居就在沁园旁边,风景自然是没话说的,只是有些压抑,让人难以透气。
走过小桥,蔓卿到达鼎湖居中心,侯爷刚刚睡醒,心情似乎很愉悦。
“妾身给侯爷请安。”
“是秦熙府三孙子的媳妇吧?”侯爷微笑着,整了整身上的衣物。
蔓卿亦是微笑,细声道:“侯爷慧眼。”
“起来吧,赐坐。”
“谢侯爷。”海棠扶蔓卿坐下,侯爷居处的椅子格外特别,底座似乎是下凹的,坐上去十分舒适。
蔓卿规矩地将手放在腿上,“侯爷,妾身此次来,是想告诉侯爷……方才四爷对老奶奶说,雍毅府不将老奶奶放在眼里……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话,老奶奶竟恼羞成怒。现在正和表大爷对峙……妾身怕出事,所以来告诉侯爷。”
“哦?”侯爷似有不信地应了一声,质疑道:“你是秦熙府的人,竟会帮着雍毅府?”
蔓卿看出了侯爷的谨慎,忙说:“妾身心中没有秦熙、雍毅之分,只是听闻侯爷是公平、公道之人,所以一直拿侯爷作为榜样,如今出了不平事,自然要想办法解除。”
“韶华,请老奶奶和鸿朝来。唉,只怕此事是鸿逸挑出的争斗事端,不该让你涉足的,都是秦熙教子无方,你且退下吧,此事我会解决。”
侯爷合着眼,让蔓卿百思不得其解,从他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更别说是从话语中揣测了,不知侯爷是不是真的相信了蔓卿。
蔓卿不放心地离开了鼎湖居,走出永寿院,只见鸿尧站在院前,直直地盯着蔓卿,似乎是专门等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