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与悔恨之中,我回到了家里,而脚步,也在不由自主地向着他那里移动,自从二哥失踪,我便不曾到过这里的吧,现在想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亲切。
那永无休止的雪屑愈演愈烈,纷纷扬扬地飘到了我的发间,我却丝毫没有了心情去理会,穿过了花园,我向着小径深处而去,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一个同样没精打采的身影迎面而来。
那是同样没有打伞的阿修,他迈着沉重的步子,面上是近乎痴呆的神情,竟在我俩擦身而过之时,都没发觉我的存在,如此不着边际,没有交待,一向都不是阿修的所为。我一个激灵,心里想着,可能是大哥在与昆爷的交涉之中,出了事,脚下的步伐,也不自禁地加快了两步。
“好你个野丫头。”回望声音来处,只见左侧的小道之上,二娘急促的身影快步而来,虽仍是浓妆艳抹,可以眼角眉梢那难以掩盖的残色,仍是难以尽去,只不过几日,她竟苍老了许多。
嘴巴仍旧不依不饶,二娘怒道:“总算让我找到你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子逾不过暂时不见了几日,你居然就做起小偷来了,快,把钱都交出来。”
一双纤细无暇的手摊到了我面前,我自也心知,昨晚之事,已被发觉,而且,根本无法再瞒下去了,至于解释,我却不知该向何处说起,我只得低头无语,默然道:“钱,我都用光了。”
“什么?”虽是低着头,可是二娘语声之中的盛怒,我又怎能感觉不出来,她怒吼道,“整整三千多两银票,你一个早上就能花光,说给谁听,谁都不信,你不要再给我耍花样了,反正现在你承认了,拿不出钱,就依法送官究办。”
二娘斜睨的眼角带出鄙夷,我只得恳求道:“我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陈家的家事,闹上公堂,怎么都不好听,你给我些时日,这笔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哟,你个野丫头也怕丢人的么,拿钱出去贴小白脸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怕丢人呀。”二娘冷哼道,“闹上公堂,也只是你一个人丢人,我倒还巴不得如此呢。”
“二娘,子乔拿来这笔钱,是有正当用途的,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二娘得势不饶人,道,“那你说,这么大笔钱,你今早用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这样的理由,我自也心知太过苍白,也难怪二娘口中啧啧。
“哼,多说也无谓,跟我见官去,我们叫杨大人来做主。”说着,她便抓起我的臂膀,向着来时之路拖去,我自是不肯就范,可是无论我怎么劝说,她都只当是耳边风。
我俩推拉着行出了一大段,漫天雪屑飘落,这刺骨的严寒,怎都影响不了这边的烈火。
“二夫人,三小姐。”直到青青的唤声,将我俩的动作暂时止歇,她急急地赶上两步,跑到我面前,眉间尽是焦急的神色,手中,正紧紧地拽着一封书信,就连双手,都不禁瑟瑟,仿似,她手中握着珍宝一般。
她递上书信,说是从我房里捡到的,我带着惊奇望了她一眼,便看向信封,只见上面故意歪歪斜斜地写了“三小姐亲启”等字样,左下角,还写了四个大字“十万火急”。
我向二娘讨得了看书信的机会,信里面的字体,同样歪歪斜斜,可是,这故意而为之的笔法,还是让我瞧出了些许端倪,这落笔,这难以掩盖的嶙峋笔法,乃是写得一手好字的阿修所为,他的意图,也异常明确,是为了要掩盖住写信之人的真实身份。
信中只得一句话,可是,这句话,却让我与二娘不禁面面相觑,怔怔地对视良久,我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震惊与担忧。
“赶在今晚之前救出陈子逾,否则明日一早便准备为他收尸。”
二娘的脸庞一阵难以自制的抽搐,猛然间,她怒目向我,吼道:“好你个野丫头,居然串通你的小丫头来骗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不送你去见官了吗?用子逾的性命来开玩笑,他怎么说都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你真是造孽……”声嘶力竭的呼喊过后,她的声音,说到后来,带上了丝丝哭腔,她这么说,也无非是在自我安慰而已,我也异常清楚,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无稽。
“子逾他不会有事的,他福大命大,看相的说,他有八十岁命,一生荣华富贵都享之不尽,他是不会有事的,子林也说了,昆爷只是抓走他,吓我们而已,他会吉人天相的……”
近乎痴呆的神色,当真与方才的阿修无异,一个念头瞬间从我脑海中闪过,就连我自己都是吓了一大跳,阿修方才的这般异状,再加上这一封故意而为之的信件,难道?要杀二哥的人,果真是我那个敬重万分,无比依赖的大哥?我只觉得整个人都是天旋地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子乔,你一定要救救子逾,我给你磕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死了,我也不想再活了。”
我强迫着自己镇定,连连扶起跪倒在地的二娘,眼角已有泪水不自觉地滑落,深吸一口气之后,我正色嘱咐道:“二娘,你尽管放心,为了二哥的性命着想,回去之后,就当没看过这封信,你相信我,天黑之前,我一定给你把二哥平平安安地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