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昆爷临死都要拉二哥做垫背的呢?”我追问道。
“那他也别想活。”大哥放下了手中酒杯,一脸笑意,道,“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不论用的什么方法,现在子逾已经平安归来了,不是吗?”
他举杯劝酒,而惯于服从的我,也拿起了酒杯,饮尽杯中之物,虽然心下仍是责怪大哥做事不该总是不择手段,却也因着他不容受挫的自尊心,算是将将就就地不再与他就此事争论不休。
酒过三巡,我问出了今晚最想问出口的问题,道:“子乔记得小时候最喜欢把玩大哥脖子里戴着的玉石葫芦,如今,可不可以再拿出来给我瞧瞧。”
“好啊。”大哥答应得爽快,从颈间解下红绳,便将仍旧带着他体温的玉石葫芦递到了我手中。
看着手心里这精致的小小玉葫芦,我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不过,那一层隐隐的疑云,却始终挥之不散。
“对了,昆爷对你,一向都是恶言恶语,经过上次降价的事,他更是对你恨之入骨了,你又是怎么说服他,帮你杀二哥的呢,要说用钱银贿赂,恐怕他都未必肯答应吧。”试探性的话语,我却要问得漫不经心。
“那就要靠昆爷的自作聪明了。”一阵迟疑,他终究坦然道,“不知他怎么从子逾口中得知了上次刘盼盼被人侮辱一事,与他闲谈之中,才发现,子逾说怀疑是我做的。他借机要挟我,我也就这么顺着他的意思了,还说,如果他帮我解决了子逾,等到我继承了整个听雨轩,那这整个丁蜀,便都是我俩的天下,他自以为我有把柄在他手上,又哪能不落力,帮我做这件对我俩都有利的事情呢。”
“原来如此。”口中的一声轻叹,心里也是一般,如释重负。
“你不会真怀疑我侮辱了盼盼,不得不受他威胁吧。”
大哥一句无意的问话,反倒使得我霎那间无所适从,我尴尬地笑着,解释道:“怎么会呢,盼盼出事的那晚,大哥明明就与我在一起,任何人怀疑大哥,子乔都不会怀疑的。”
“不过……”大哥的眉眼之中,难免透露着黯然,道,“子逾他耳根子软,听了昆爷的挑唆,难免不会对我这个大哥心存芥蒂……”
“大哥尽管放心。”我莞尔一笑道,“二哥那边,我一定会好好解释的。”
相视而笑,这杯酒,到现在,我才总算喝得开怀。
“对了,昨日收到了爹的来信,苏州的那笔生意,我们谈成了,他已经出发回来,大概不出五日,便可以到家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听到爹的消息,我难免兴奋,只是不知当他听到,他离开不过一个月的时日里,家里发生的大起大落之事,会是怎样的一番感慨。
第二天醒来,大雪早已停歇,暖阳高照,晴空万里,而我们陈家的阴霾也终于散尽,等待着迎接爹归来的日子里,众人都很忙碌。
将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过几日就是立春了吧,过了这个年头,我就十八岁了,如今的婆家还是没有着落,女子伤春,男子悲秋,古来有之,年复一年,那早已准备下的嫁衣裳,却不知何时才能穿戴得上。
闲来无事,我会去到南街走走,经过阅江楼之时,难免驻足,这里,应是阿葱他们那群人的集散地,不过几日,却好像与他失去了好久的联系一般。
黄昏临近,我正自转身,打算远离,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却从阅江楼的楼头传来,听来,依稀便感觉该是阿葱的声音。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回身而去的那一刻,却又不免迟疑,他这种街头混混,与人斗殴,实在是平常不过的小事,又何须我这无谓的关心呢,不过,这叫声,着实凄惨,他该不会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吧,想及此处,不免担忧。
始终徘徊在去与不去之间,最终,我还是转回了身,继续我的路,而那拳打脚踢的声音,却来到了我的身后。
“给我拿盐来,如今一沉百踩,不好好地招呼我们的葱哥,还真是对不起昆爷了,如今也得让他好好地试一试,伤口上洒盐,是个什么滋味。”
一阵哄笑声之中,夹杂着沉闷的呻吟之声传来,竟好似,声声都扎刺着我的心,怎么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帮过我,如今他有难,我又怎能够见死不救呢。
“昆爷让你个吃里扒外的杂种滚哪,滚得越远越好,再敢踏足丁蜀,一定要你的好看。”
“住手。”我怒吼着喝止了正准备朝躺倒在地的阿葱身上洒盐之人,嘈杂在一霎那安静,包括围观的途人,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向我射到,瞬间的安静过后,那人手中的盐再次洒向阿葱,直疼得他额间汗珠直冒,就连呼喊,都好似沙哑了嗓子。
“原来是葱嫂。”吵嚷起哄之声复又响起,我就在这哄笑声中,一步步地向着阿葱行进,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依然汗水涔涔,他蜷着双臂,拼命地护住头脸,仿似不愿让人见到他如此折堕的景况。
“光天化日,无法无天,这世道王法何在?”我怒喝着,却又在一霎那的安静后,遭到了众人群起的哄笑之声,而他们的行动,依然如故。
“我叫你们住手,听到没有。”暴喝之声之后,也不过只一盏茶功夫的静默。
“你们要是不停手的话,我立刻就去报官,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可以作证,由不得你们抵赖。”我的这句话,得到了围观途人的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