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一家人,本就是无分彼此的。”看着他流得满面的泪水,我故作狡黠地一笑道,“因为这件事,我把你浴锅旁藏着的银票,全都交给了阿葱,如今换回了你的性命,这钱,该是不用还了吧。”
“当然不用了。”二哥知道我只是在开玩笑,爽朗一笑,却又一本正经道,“钱财乃身外物,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尽管拿去使就行了。”
一番调笑,我不禁微蹙了眉梢,这嬉笑的时光,曾几何时,往昔历历浮现,只是眼前之人,却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个他,大哥啊,他岂能就这么一朝变质。
我正色嘱咐道:“大哥与昆爷交涉,也无非是想寻另一种途径去救你,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们绝对不能冤枉,错怪了好人,你可千万不能再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就连二娘,都不行,要是影响了我们陈家的声誉,对听雨轩的生意,可着实不妙。”
“这其中又能有什么隐情。”见我一本正经的神情,二哥终也收起了嬉笑,暗暗点头,道,“好,其实,我也希望这件事完全与大哥无关,昆爷,也只不过是在离间我们的感情而已。”
“嗯。”我笃定地点着头,心下仍是疑虑重重,却不能有分毫表现,如若真是空穴来风,那阿修那封信函,又到底该作何解释呢,这一切,我却不能对二哥言明。
房门开处,呼啸的北风钻着每一个缝隙鱼贯而入,随着门复又被合上,在门口站定的,恰恰就是满脸忧色的二娘。
“娘。”二哥一声欢欣的呼声,道尽了母子间如何都无法割舍的亲情,这分别的日子以来的艰辛,没日没夜的思念及担惊受怕,二娘仿似比之几日前,便苍老了许多。
没有理会床榻之侧的我,她就把我当成了空气,二娘的眼睛一直都逗留在二哥那张肿胀的脸上,嘘寒问暖,虽然显得啰嗦,这其中无尽的关怀与终于尘埃落定的坦然,竟也能感染得我这个平日里对她没什么好印象的人想哭。
母子亲情,最是珍贵,可是,我却不可能再感受得到了。
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样的场合煞风景,我起身,便向着门外而去,身后关怀之声不绝,却在一霎那的沉默之后,我正打算开门出去之际,二娘难得的柔声响起,道:“子乔,谢谢你。”
回身而来,我的面上,是浅浅的笑容,欢欣地道了声“不用客气”,我乖乖地退到了门外,今晚,我所赚到的,原来不止是二哥的那条性命。
回身远离,却在回廊的尽头,看到了正自错愕的俊美脸庞,一丝苦笑,我的心里,泛起了一丝讥讽的嘲笑,道:“怎么,这个结果让你失望了吗?”再无谓多做言语,我便从大哥的身边擦身而过。
“子乔,你听我解释。”被他拉住了臂膀,我想挣脱,却又想他真真切切地告诉我,一切与他无关的矛盾心境,在我的心内做着纠缠不清的挣扎。
“来,你跟我来。”被他拉着,我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移动,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真是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关他事的吧。
由着他牵引着前行,来到了我们时常会在此对弈的凉亭,呼啸的北风夹杂着纷纷白雪送到,此时的我们,却再也没有了当日煮酒下棋的闲情逸致,在这里的,还有阿修。
“三小姐。”阿修满脸风霜,他黑发之间的隐隐雪迹,看来,不多久之前的他,应该也与我一样,在黄龙山上搜寻着二哥的踪迹。
大哥邀请我入座,阿修边为我烫酒,边连连解释着,道:“其实丢于三小姐房中的书信,是阿修写的,当时我以为大少爷真想置二少爷于死地,左右为难之际,才想到这么个馊主意,请三小姐想办法营救二少爷。后来才知,原来大少爷做这么多事,全都是故意的,今日黄昏时分,大少爷就安排了我带领着一队人跟踪昆爷,准备来个人赃并获,平安地救出二少爷之余,还能给他安一个意图杀人的罪名,这样就能打得昆爷再无翻身之日,以后,我们便能过太平的日子了。”阿修说得诚恳,其中还包含着对大哥运筹帷幄的敬仰。
为我倒上了酒,他又道:“岂知三小姐这么有本事,短短的半日时光便可以成功救出了二少爷,虽然这次我们不能将昆爷一并抓获,不过,二少爷也总算是平安大吉了。”
阿修的话,也包含着对我的满心敬佩,而坐于我对面的大哥,嘴角却带着似笑非笑的隐隐笑意,看来,他对我这几日来的所作所为,定是一清二楚的。
我找个借口支走了阿修,有些事,我必须要开心见诚地跟大哥说清楚的。阿修走后,大哥仍旧似笑非笑地品着杯中刚刚烫热的酒,仿佛对我将要出口的问话,一一都是了然于胸。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计划失败,二哥真的被昆爷一刀结果了,到时会是怎样?”我的语声,难免愤慨。
“不可能会有这个万一发生,我不允许。”大哥的语声之中,透露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信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