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着想要劝爹止住话语,另找个机会,再单独与大哥谈谈,可是,以他一家之主之尊,我又哪里还有半分的机会,劝他住口。
我朝二哥挤了挤眼,小声道:“对了,你那个叫菠萝还是萝卜的蓝眼睛朋友,不是送了你一个走马灯吗,拎出来瞧瞧吧。”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内里对爹的话的不厌其烦,我俩却是心照不宣的。
二哥贼溜溜地转着个眼珠子,便也推说着要去小解,也没等爹的同意,借机便遁了。
爹只得无奈地摇着头,续道:“崔师爷告诉我,其实他一早便将六安流寇的事情,告诉了你。”话一出口,大哥的脸上,闪现了不为人知的一丝尴尬。
“子林,年轻人做事,敢于拼搏是好的,可是,总也得瞻前顾后地想想,爹知道你是不想我们前怕狼,后怕虎,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也就让伙计们去了,要是不出意外,也就皆大欢喜,可是,你这次却真的顾虑地不周详了。我们手下有这么多伙计,何以人人都是一心向着我们听雨轩的,并不是我们给的工钱要多过其他紫砂馆,也不是我们树大好遮阴,而是我本着一颗真诚的心去对待他们,千算万算,伙计们的安全,都应该是我们首要考虑的问题……”
话语未毕,身后,却是二哥劈头盖脸的质问声响起,语气之中的盛怒,直让我整个人都是一颤,他道:“我早就怀疑刘大年的死不只是巧合这么简单了,原来真是你,是你故意推他去送死的,这是一条人命哪,你居然都可以无动于衷。”一声冷笑,却难免带着苦涩,他续道,“这也难怪了,为了掩盖你那些个丑事,就连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弟,你都不放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手足之情都可以罔顾,又何况是与你非亲非故的刘大年……”
二哥未及说完,大娘便立刻跳起反驳道:“你个败家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子林怎么会是个居心叵测之人,什么叫不只是巧合?什么叫故意推他送死?什么叫他的那些个丑事?……你……我们摊开来,明明白白地讲清楚,气,可不是这么白受的……”
大娘边说着,大哥边在一旁劝解,嘴里说的,都是些非公道自在人心,一切自会有爹这个一家之主做主。
饭桌之上,一下子便分开了阵营,大哥和大娘一群,二娘、二舅、二哥一群,我在爹身后负手而立,想的,只是要借机劝服他,熄了他的怒火,消了他的疑心,而二叔,煽风点火,一霎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好咯,好咯,六国大封相咯,东西宫争宠,太子之位花落谁家,有好戏看咯……”二叔的赠兴之言中,饭桌之上,吵闹不休,而家丁婢女们,也都乖乖地退下了。我定定地站着,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爹面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如今这时候,怕是纸再也包不住火了。
“大姐,你平时仗着娘家的家势地位,我这个做小的,可是在你的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你平日里,口口声声骂着我子逾‘败家子’,如今你的子林呢,做了错事,还要故意帮他掩盖,我也知道,我的子逾啊,只是个庶出的儿子,家里说话没分量,凡事都只能顺着从着,就连你子林放个屁,他都要说香的,哼,这不,就连摸着良心说上句公道话,在其他人的眼里哪,也是我们做小的,不识大体了。”二娘说得委屈,却是句句带刺。
“我子林行得端,坐得正,从小他便是最听话懂事的那个,如今又岂容得你们这般血口喷人,好啊,现在就当着老爷的面,有什么你尽管说,让他来评评理,到底是我子林德行有亏,还是你那败家子空口说白话。”大娘亦是得理不饶人。
两个女人一番吵闹,二娘转向二哥,道:“子逾,有什么都不妨大胆地说出来,这里这么多人,眼睛可都不是瞎了的。”
“我……”二哥一阵迟疑,他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如今的心里,该是又为方才自己的一时口快而心生悔意,不知如何是好了。
“说哪。”大娘因为他这一番迟疑,更是得意,道,“刚才不还口口声声地说我子林居心叵测,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推了刘大年去送死的吗,怎的,如今,哑口无言了。”虽是讥讽,大娘却始终保持着她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
“子逾,你说哪。”二娘朝着二哥挤着眼色,暗自怨他不争气。
“哈哈,原来不过就是炒韭菜放葱,白搭……”二叔又不忘补上一句。
“说哪,怎么不说出口了,有什么怀疑的,可不要憋在心里,我们当口当面说清楚,不要到时又说我这个做大的,仗着娘家的权势,欺负那些个硬要贴上门来的不知羞耻的便宜货。”大娘这话,使得爹与二娘面上,都是不免一沉。
二娘圆鼓着眼睛,这句话,可是大娘专门用来堵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的,一时之间,气愤不已,却又不发一言。
“你够了吧。”二哥叫嚷道,“你骂我二世祖,败家子,骂什么都行,要骂我娘,却是万万不行的。有什么我不敢说的,告诉你,刚收到消息,说刘大年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就去找老油头问过,他是因为吃了大哥的蛤蜊宴,第二天才会拉得腿软,不得不另外让人顶上的,大哥请老油头吃饭?是人都知道那个油腔滑调的老小子是跟我陈二少爷混的,大哥会请他吃蛤蜊宴,要不是他怀了鬼胎,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