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五，寄宿学校的学生上完白天的课，可以回家，放学后大把的时间正好供我把黑板画画好。
擦擦额头的薄汗，终于大功告成，许久没有画画，到是有点生疏了。
如果当初选择做艺术生，我会不会画得比现在更加得开心。
选择美院，就不能上K大，K大是礼遇早就定下的大学。
扭动着手腕，完成黑板这么大的一幅画，手能不酸吗？
失去自己的兴趣，一味追求爱慕之人的梦想，保不准这样默然的付出，得到的不是等额的回报，是对自己理想的践踏也说不定。
“你有理想吗？”总觉得这幅画还欠缺些什么，琢磨再画点背景上去。
“你这样不礼貌哦，我在跟你说话，你好歹给我个回复，别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了，含羞草当然要配含羞花啦！
“如果，你不习惯跟人面对面交谈，我不会转身，你可以跟我说说事，任何事都可以，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共患难的同学。”娇小粉嫩，玲珑剔透的含羞花，是含羞草摆脱羞涩，昂然美好开起的灿烂花朵。
“……什么是理想？”含羞草开口，不像他外表那般灰白无光，他的声音清透明朗。
“理想就是……这个要怎么说呢？理想就是你得不到的东西，在你绝望时支撑你活下去，在你成功时告诉自己要继续努力，有理想就有不断追求的脚步。”被他深奥的问题难住，我只是随口说说，他却问的这么认真。
“……得不到的东西……”身后是他低声重复的话语。
我勾画完最后一笔，纵观全图，他是我手下又一位难得的帅哥，当然，说的是他刘海下的那张脸，长长的刘海把他俊美的五官都挡住了。
如果不是我那次与他偶然对视，我也发现不了他其实长得很漂亮，不看到他的真容，估计我就会像李云惜那样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古怪阴沉的男孩，因此生生错过他，感谢老天给我一次发现美的机会。
搞定含羞草的画像，我伸伸腰揉揉肩，打算去攻克另一块黑板。
从他眼前晃悠而过，依旧得到他的无视，悲催地只能任命自己出一整块黑板报。
我设计画好所有结构和图样，黑板字自有专业人士来填写，老头要得不过是我们的艺术发展空间，这也是老头唯一不用公式衡量的地方，他仅剩的维美感和艺术浪漫。
我画了多久，少年看着自己的画像就有多久。
最后连我离开教室，他都没有察觉。
——
翌日。
“天籁，你快来看，太气人了！”李云惜在我还没有踏进教室时，就急冲冲地跑来找我。
我被她拉到教室后门，那里围着很多人，她帮着我拨开人群，然后我看到了让我震惊的一幕。
我整整花了一个放学的时间，精心画好的黑板报版图，此时此刻根本找不出一丝原先我所画图案的印迹。
是谁毁了我的画？！
“啊！老师来了，我们快回去坐好。”老头的数学课，同学们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呆立在那里，是李云惜将我拉回座位。
“上次我们讲到……嗯？后面的黑板是怎么回事？一团糟，让校里领导看到又要扣分，谁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老头严厉的表情，他很生气，班级考核分对于班主任来说是最严重的事。
被老师特意安排在讲台旁看管的班里有名的好事学生站起来，直直指着沐研，“是他！老师就是他搞的破坏！今天早上我们到教室时，只有他一个人在教室，那时黑板就是这个样子，一定是他干的！”
他义正辞严的话，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是他，新来的怎么这么坏。”
“以前看他就怪奇怪的，平白无故把同学的劳动成果破坏，他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对啊对啊，都不说话，脑子估计有问题。”
同学们议论纷纷，老头看着他也面露厌恶。
“沐研，你说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少年默默地站着，只有坐在他后面的我才看得清他的害怕，他的颤抖，他的恐惧。
“你来我们班也有一段时间了，听班里的同学说，你孤僻不跟他们主动来往，这是不对的。既然你已经是我们班级的一分子，就应该跟周围的同学和睦相处。还有你这回第一次的测试，实在太不像话了，你刚来我原谅你还对这里的环境感到陌生，但你这样松懈的学习态度，是对你自身的不负责。你自己不好好学习，但绝对不允许拖累我们班级的总体成绩，全班最后一名，你骄傲了是不？”
老头长篇大论下来，最主要的话在后头，他在警告沐研。
“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既然有人作证，这次就扣你期末考核十分。”
“老头摆明是在借这件事给他一个教训，老头比任何老师把成绩看得重，他这回考这么差，老头已经很不满他了，你不要冲动帮他说话，老师不喜欢跟他作对的学生。”
李云惜有先见的在后面扯着我。
她的话在好意提醒我，乖学生是永远不应该跟老师对着干，有时最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出头不发言。
我也曾想过安稳地做好学生，不反抗老师，也不讨好老师，平平安安地度过我的高中生涯。
可现在为什么我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含羞草瑟瑟发抖无助的身影，我那颗淡漠的心在为他不平吗？
“老师，我想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站在少年身后，不去看他，不去看任何人，只是平淡无奇地迎着老头的目光。
老头如意料之中，皱起严肃的眉头。
“老师就听他们的片面之词，断定是沐研的错，未免武断。”
“有同学作证，这结果又是我亲眼看到，难道你认为是我们冤枉了他。”老头刻板着脸，十分不满我的行为。
“黑板画是我画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的始末。”
“我承认，画是我自己擦掉的，因为时间赶不及，没有弄干净，我是想在今天重新设计。”想完全给含羞草辩护是不可能了，能做的只有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你……”
“音天籁没能在指定时间完成班级交待下的任务，记迟交作业一次。罚你重新画好，另外跟着值周搞卫生的同学打扫教室一星期。”
得罪老师的后果就是，好评没有，还要做苦工。
——
“跟你说了不要管他，你偏不听。”李云惜课后愤愤不平恨铁不成钢地教训我。
“是啊！天籁，你干嘛对那么好？”同学兼室友甲说道。
“你们也别怪她了，或许是天籁跟他冥冥中有什么注定的牵连。”一向文静平凡的林优轻轻地说。
“啊呀！都围着我问这干嘛，不许八卦！”我果断阻止这群正义愤填膺气头上的女同学们的话题。
“碰！”有人摔倒，撞倒了课桌。
“早看你不爽了，丑八怪，脸白得跟鬼一样！”举报少年的小霸王，课后不安好心地又在找他麻烦。
少年瘦小的身形，注定要被他们欺负。
“喂！你又想干嘛，男生之间打架，老师来了会处理，你不要去惹事了！”李云惜给同寝室友使眼色，让她们帮着一起看住我。
“冤枉他本来就不对，居然还敢打他！”在少年倒地那刻气，我心里窜出一股无名怒火。
气血上涌，我居然跟男同学打架了。
——
上课，教室里的同学正在朗读诗歌。
教室外面，立在走廊里的是被罚站的我。
中午的太阳，暖洋洋地撒在我的身上，和脸上，我抬手遮挡阳光，望天时，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
痛！从小没这么惨烈过。
所幸被礼遇当小弟培养，跟男孩子打架时炼就起来的拳脚功夫，在这次的出头事件上，没有被小霸王占到一点甜头。
我虽然被他打的有点破相，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鼻梁断了。
接下来等着我的就是请家长，处分，赔偿医疗费。
阴沉的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来，跟我一起罚站，刚才他被老头请去喝茶了。
发现走廊里没人没老师，我偷懒地靠在墙上，少年比我乖多了，老老实实地站着。
“为什么要帮我？”他的话中有着捉摸不透的疑惑。
少年低垂着脸，近距离看他苍白的侧脸，比粉刷过的白墙还要白上一分。
“因为我想告诉你别怕，跟人相处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他孤僻自闭，畏惧接近他的人，要从心理上开导。
我看着他，等着他转过头，让我看看他的俊脸，可是等了很久，他还是害怕与人对视。
等我失去耐心转回头继续盯着对面教室的屋顶时，他却开始对着我看。
我不知道这样错失机会的目光相对，错过的是什么，但有些东西错开了就是错开了。
罚站其实挺丢人的，被偶尔来往相识或者不相识的同学暗自取笑。
这站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一个修长的身影走来，他说：“沐研，你又惹祸了。”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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