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遇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面具遮住了他样子,再也无从知道他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时是怎样的神情。
他抱着孩子转身离开,我身形一动拦住他。
孩子才出生,还早产,长得难看,看不出跟礼遇或是伊儿姐有那点相似,但凡是见了她后娇小的模样总能让你不自觉放柔了心肠,博得你的怜爱,我不清楚这个孩子是如何出生的,更不清楚她跟我有什么关系,跟解救鬼族有何干,可在场的这些异类必然有好几个明白其中道理。
“你很快可以离开这里,他们的计划不会实现,不需要将你扣留下来,永远困住出不得。”礼阿姨要将我困住的意思我当然看出来了,留住我也铁定不是好事,被礼遇如此一说,这个孩子唯恐就是除了牺牲我外的第二个选项,换牺牲她。
这说来就未免太可笑了点,让一个孩子来顶我的命,我够窝囊,鬼族彻底让我感到鄙视,太无耻,非要用谁的命换更多的性命,别无他法了吗?
“小遇,她是你的孩子。”我神情正色,认真看着他。
“就因为她是我孩子,是鬼王的后代,将来的女王她就有责任担负鬼族的存亡。”我被他推开,他坚持不容我再多言。
“每个生命他存在都有他的使命,你完全不必自责,你对我的情谊,我感激心领无以回报,一直没跟你说谢谢,真的非常谢谢你,你顾念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给我假想,不想我再陷在满是你的深渊里无法自拔,你就停在这里,不要再动一步,如果你动一步我会认为是你自动在向我靠近,是你选择了我,那样我怕我会不计后果把你抢过来,强抢也要把你留在身边,不让你离开,这不是你想要得到的结果,你止步,我们才能真正的到此为止。”
露在面具外只有那一双幽绿漆深的眼眸,拒绝地很干脆,我再纠缠他就会把我抓在手心不放,警告我不要再去招惹他。
“你的命不是为了我,更不是为了鬼族,为了谁你的生命才最有价值你心里清楚明白,我知道你多情,但这些情并不是每一个都是爱情,唯一的爱你给了他。”又是果断的一推,把我推向了沐寂。
我要再动,发现动不了,沐寂的手臂如铁般禁锢我,他的胸膛贴紧我的后背,甚至连他胸腔里微弱跳动的心脏动率都传递了过来,耳后是沐寂沙哑低沉的声音,“我也会有不安,我也自私。”
我心下震颤,连回头去看他都不敢,他自是紧固我不让我转身,之前好几次他的力不从心,情绪低落有了很好的解释,都是因为礼遇啊。
我抓紧他的手臂,放柔声音轻声对他说:“我只想看着他安然走开。”
我和礼遇的情分到头了,和平离别,但即使他要离开我,我也想在他身后看着他安好的远离,然后解掉心里的包袱,祝愿他幸福。
“我明白了。”环绕我的手臂松开,改而牵起我的手,他站到我身侧,恢复了真正的平静。
“礼遇站住!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疯了非要弑女!”礼阿姨在礼伯伯的搀扶下厉声斥责,悲愤到了极点。
“小遇,方法不会只有一个,你既然能有办法救下天天的命,再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其他办法,别冲动害了孩子啊!”礼伯伯也脸色急切地想要唤回礼遇。
“你要杀就杀我,我也是女王!我比未出世几天的婴儿要有资格,原本就是我该尽的使命,让我来!”周霁急疯了,忘了她已经死掉,不再是女王,只是一个借助普通人类肉身才能出现的魂魄。
“姐,你已经死了,早就失去了女王的资格。这是逃出幽冥界历代女王肩负的苦难,终有一个女王要为此付出,不幸选中了她而已。”礼遇一意孤行,谁的话都不听。
异类群中又一阵骚动,周伊儿在周梦儿的搀扶下,面色惨白虚弱地走了过来。
周宪站角落混在鬼族群中,降低存在感,默默观看事情的发展,起初我也没发现她。
她见到了周家姐妹后便出了人群帮着梦儿扶住伊儿姐,伊儿姐的情绪看着十分激动。
“孩子也是我的,难道连我也没有权利过问?!”
伊儿姐突然扑向了礼遇,整个人扑倒在礼遇身上,她连站都站不稳,还护女心切跟礼遇争夺着孩子。
礼遇将孩子抱离,一手借给她力将她拦紧,不让她跌倒。
“你在选择嫁给我的时候,身下鬼王的孩子,你就不再有权力干预鬼王后代的命运,这个觉悟你不是早明白的吗?”他向梦儿示意,让她来扶回她的姐姐。
“我没有一颗冷血的心,我同样是她的父亲,尽管我不能给她像其他孩子那样的父爱,或许当初让你怀的时候,我就不曾对她有爱,可在她诞生那刻,父女之间割舍不断的亲情令我感到了喜悦和责任,我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父亲,但默默看着她,我的心似乎被她的小手抓着,我尽力在改变,但实难两全。”
“她不会死,只是会因此失去很多东西,你也当天天是妹妹,你同样不想看着她被牵连危及性命,让我们的孩子担负鬼族的命运你不觉得她很伟大?我对不起这个孩子,但我们还会再有孩子,以后我给你承诺为了孩子付出我所有的父爱,你是我的妻,我孩子的母亲,养好身体不要再难过。”他为伊儿姐撩起耳边散落的头发,抚摸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
礼遇变了,成熟了。
“小遇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先说出来,听你刚才的意思不是要牺牲谁的命,你说孩子不会死,有不死的办法?!”在礼遇的话中我敏感地抓到了重点,无论如何,看着一个孩子死掉我于心不忍,如果她真的死了总归我会自责,一条小生命背负在了我身上,以后我再无颜面对礼遇。
“是有办法,没有生命牺牲的办法,就只有这唯一一个可行得通的途径。”出言做解答的居然是沐寂。
虽然他到了小城后奇怪的举动,让我怀疑他跟礼遇为什么消失那么一段时间不出现一下,连我们能在这个洞穴见到礼遇也是他带我们下来,可我没想到,沐寂大概知道的更多,一切计划都是他跟礼遇在秘密进行。
既然沐寂也是策划者,他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他能解释也好。
大家正等着沐寂发言,那边礼遇又走回由鬼使们让开的路,隔离分散开的空道,在空道尽头,礼遇坐上了那个由红玉石晶雕琢的石椅上,高高在上,可他偏偏怀抱着孩子,低头凝视她,又显温柔慈爱。
片刻后抬起头扬声,让我们看着居坐高位的他,“卡萨亲王我也很感谢你,但事情由鬼族引起,还是由我来给各位把之前和目前的情况说清楚更能让他们接受。”
“我也有我的私心,我们目的一致。”他们两者的视线在空中交遇,话虽轻微,但他们两族的王类似相惜相交的目光撞击在传递什么思想就不是我们所能猜测地到的。
此番事情原由大家都想知道,都静下来听鬼王说明。
“受天神结界所困,鬼王的王族逃了出来,世世代代竭尽能力找寻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是凶匙,二是女王血。从逃出结界时起一直被派出两帮人马在世界各地寻找凶匙和女王血,千百年的调查,查到了世代守护凶匙的是黎家人,锁定了目标,凶匙是打开幽冥界的钥匙,黎家人就是看门人,能传承成为凶匙守护者的必是黎家女人,就在当年我们得知天天你们一家就是黎家后代时,我们搬到了你们家周围做了邻居,第一次上你们家就抱着要拿到凶匙的目的。”
“你的母亲黎玲是当时凶匙的守护人,为了接近阿姨好套出凶匙所在,所以我们家特意跟你们家走近,接近你们做了来往密切的邻居,我和你们姐妹也得以从小一起长大。凶匙即是血族圣器,有它自身的防御,再加上守护人的保护,前后两位守护人交接时,前一位守护人把凶匙移交给下一位守护人,在她拿到凶匙起,防御系统就生成,逐日增强坚不可摧,那是一种秘术,守护人不需要学,但接手协议既已签成,守护人要守护凶匙直到移交给下一位守护人,强攻索取凶匙就算你杀了守护人也是没用的,只会让凶匙跟着守护人的死亡一起沉寂再无迹可寻。我们要夺取凶匙的机会就只有在两代守护人移交之时动手,因为那时凶匙防御系统在新守护人身上建立的防御还不完善,是最薄弱的时期,当那刻到来,就是我们选定抢夺凶匙的时机。”
“可是黎家的后辈,你妈妈膝下有两个孩子,而且都是女儿,我们不能确定阿姨会把凶匙交给谁,所以我们一直等,等着阿姨选新的守护人,你们守着凶匙,我们守着你们,就这样过了二十几年。”
他停了下来,隔着他的面具,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透不出表情地看向我,这么多年来的邻里情谊,青梅竹马地做伴,有目的,却也不是全为了利用,我会谢谢他幼时的青葱岁月有他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