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一脸黑线地盯着手上谷玉拿回来的试卷,再瞅瞅谷雨那鲜红的100分。谷玉别逃得过一顿好打,她挨打她不记恨她妈,就恨谷雨那个小要饭的。
王翠就想不明白,你说一个爹生的孩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大脑皮层有多少褶皱。她找各种由头,不让谷雨上学。谷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念完小学。矿上没初中,依王翠的意思,就不让谷雨念了。
谷雨是念书的料,老校长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悄悄托了自己在镇里教育办的同学,以教委的明义找到王翠,国家强制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不让孩子上学国家是不允许的。矿上干部也出了面,王翠免强答应谷雨上中学。
镇中学离家十几里路,王翠勒紧裤腰带给谷玉买了辆锃亮的自行车。
谷玉神气的什么似的,拿眼瞟着谷雨恨恨地说道:
“活该,谁让你穷要强?给钱都不要,傻了吧你。”
谷雨懒得理她,忙着给自己做鞋垫,谁说非得有自行车才能上学?她有腿,她可以跑的。
上了中学,谷雨的日子过得更苦。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喂猪、帮着专门豆腐,忙完这一切,才背着书包跑出家门。跑了两年,个头蹿起来了,虽然发育得不怎么好,却也有点亭亭玉立的味道。
谷雨成绩好,学校的老师都喜欢她,也都了解她家的情况,几科老师一合计,初三的学生时间宝贵,不能再让谷雨每天花两个小时跑在路上,大伙凑了钱打算给谷雨买自行车。
那时候谁家都没有闲钱,谷雨盯着办公桌上的零零散散的票子,两眼沁满了水雾,“谢谢老师,我可以跑,不会耽误学习的。”说完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转身跑了。
孩子活得苦,却活得尊严。
谷玉听说老师们凑钱给谷雨买自行车,心里嫉妒得直冒泡。转念一想,即便她有了新车,她也不配骑,正好自己的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没有不响的地方,不如和她换换。
“小,喂,什么时候买车呀?我陪你去看看,免得你土得掉渣让人家骗了。”谷玉敲敲谷雨的桌子,侧着头不敢喘大气,像谷雨身上有瘟疫似的。
“我不花别人的钱。”谷雨没抬头,握着笔尖做题。
“德行!你也配骑新车。”谷玉使劲地朝谷雨头上一戳,“学习好有什么用,你也能念高中?”
谷雨迎着耀眼的金线抬起头,轻飘飘地说道:“念不念是一回事,能不能考上是一回事。”脸上带着轻蔑的表情。
“你……”谷玉被咽得说不出话来。
晚上回家,谷玉添油加醋将谷雨拒绝老师给买新车的事告诉了王翠。
王翠气得两眉倒竖,一个劲地拍着床沿儿,“缺心眼的东西,家里过成这样还逞什么强,明天,明天你就跟老师说,让他们给你买车。买不来新车,我砸断你的狗腿。你不骑不会给你妹骑啊!”
矿上效益不好,矿工走得差不多了,守着个豆腐房,根本赚不够吃用的,何况俊生天天药供着。王翠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就应该留下张蹦蹦那钱。
谷雨要是能和老师们要车,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第二天放学,谷雨到家的时候。锅里、碗里都是空的,喝了一 瓢凉水,肚子仍饿得咕咕直叫,眼 前金星乱蹦的。
“姐,给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谷宝偷偷递给谷雨两个煮鸡蛋,小家伙的眼睛亮得像两颗黑珍珠。谷雨摸摸弟弟的头发,点点他的鼻尖,心里暖暖的。
学校的食堂,谷雨一次都没去过。她每天都是自己带个饭盒,早上交给食堂的阿姨帮忙热一下。
谷玉吃完午饭,瞄着食堂档口的饭盒,心里泛起了坏水。猫腰在地上抓了一把,趁人不备撒进谷雨的饭盒。
临近暑假,午后的第一节课。
谷玉找开铅笔盒,眼睛瞬间放大,随即惊呼一声。“啪!”一声脆响,铅笔盒落地,谷玉蹿上桌子。“蛇,蛇啊!”顺着她的裤腿尿渍流在桌子上,一滩腥黄色淌在桌子上。
“哦!尿裤子喽!”同学们起哄。
谷玉臊得夺门而逃,谷雨坐在隔壁班的教室里冷笑。谷玉铅笔盒里躺着的不过是她上山打猪草时捡到的一截蛇皮。
暑假到了,谷雨一如既往地忙。 谷玉描眉涂粉的,整天不着家。
谷宝不知拿里捡了一块纱网,宝贝似的抱回家,捡来一段自行车的破链条,鼓捣了一下午做了个简单的鱼网,小脸晒得黑碳似的。“姐,你看我的鱼网。”他瞅着自己的杰作,一脸的得意。
“宝儿,听姐的话别到河里玩,太危险。”谷雨只有看着弟弟的时候,眉眼里才有笑意。
“没事,我比鱼游得还好呢。姐,你喜欢自行车不?”谷宝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谷雨从来不做非份之想,喜欢的东西得不着,凭白无故给自己添堵,何必呢?“姐跑得快,不喜欢那东西。”
谷宝低头瞅瞅谷雨的脚,姐姐脚下的老茧比矿上老爷爷们脚底还厚。再说姐的鞋没有一双鞋底不漏水的。“姐,你等着。”谷宝扛着鱼网,拎个破水桶就走了。
整个暑假谷宝早出晚归,不是下水捞鱼就是上山挖药。
谷雨特别想上山挖药材,积攒自己的高中学费,可惜家里的活她没日没夜的干不完,哪有空闲?
眼瞧着开学了,谷雨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做了几副厚点的鞋垫,明天就要投入新的战斗了。
“姐。”院里谷宝夹杂着喜悦,脆生生地喊着。
谷雨来到院里,一时怔住了。谷宝笑呵呵地拔动着自行车的响铃,崭新的自新车闪着锃明瓦亮,车筐里还放着一双白色运动鞋。
“宝儿,这是哪来的?”谷雨摸着还包着塑料的自行车,好半天才问道。
“姐,你的,你明天就骑它上学,还有这鞋也是给你的。”谷宝两眼笑得弯弯的,咧着嘴露出两颗白珍珠般的小牙,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的得意。
“铃铃铃。”谷宝拔弄着车铃,“姐,上来,我扶着,你练练。”他拍拍车座。
“这是哪来的?”
“卖泥鳅、卖苟宝攒的钱。”谷宝抱着双肩很是骄傲。
谷雨忽然明白了,谷宝早出晚归从来没往家里拿过一条鱼一根苟宝,原来,原来,鼻头一酸,嗓子眼哽咽,两汪泪顺腮而下,弟弟的笑阳光般射入她的心田。
“来呀!快点。”谷宝拍着车座儿,眯着眼睛,露出一口森白的小牙,还有两颗牙没长全。
谷雨点头,笨拙地跨上车梁。
“姐,我扶着,你别怕。”谷宝扶着车后座,双脚有力地向地下扎根儿。
谷雨骑得很小心,生怕磕了新车的漆。好在她有一双大长腿,实在不行就双腿支地。姐俩练了一下午,谷雨终于能掌控自如了。
“姐,你学得真快。”谷宝小大人似的抱着肩膀看着姐姐溜车,脸上满满地写着幸福。
当晚,谷玉可就不干了,哭天抹泪想骑谷雨的新车。
谷宝哪能容她夺了自己辛苦一个假期的成果,把他二姐按在地上揍了个鼻青脸肿。
王翠拎着锤子就把新车的链条砸断了,谷玉鼻子一哼,得意地笑了。
“你赔,你赔。”谷宝有点虎劲,一把把她妈推了个腚堆,“你赔我的车。”谷宝抹着眼泪干豪,引得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
“弟,别哭,姐会修。”谷雨费劲巴拉地把琏条接好。
谷雨的自行车骑得很小心 ,有个沟沟坎坎的都是扛着车过去,她不能磕着弟弟的那份心意。
中考时候,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
“上高中,门儿都没有,彻底断了念向。我养你这些年已经够意思了。”关于谷雨的未来,王翠心里早有计较。她娘家侄子拍着胸脯保证,谷雨给他,谷玉和谷宝以后上学结婚的事他全包了。
明天她得回趟娘家,侄儿在外边盖楼,腰包鼓鼓的,收了彩礼,也没枉她养谷雨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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