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的羽绒锦被上,绸缎包袱已然散开,三个金丝镶边蚕丝精绣的蓝色锦绒盒被人生生用力掰成许多小块,凌乱的散落于锦被上。沐寒漪用尽心力耗费半月以细致精巧为念打磨雕刻出的蓝田美玉全套首饰;代表皇家尊贵气势的七彩珠玉百凤朝凰金钗;兼一支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泽,却是材质平常用以固定男子发冠的白玉鱼尾簪。
这些,沐寒漪针对皇家、富户、平民制作的各种首饰,涵盖男女,能满足各个层次的喜好,她能肯定,这些能让聚宝斋一举夺下万玉阁独占多年的向皇室进贡的名额宝座,技压四座。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这些精细而华美的首饰如今支离破碎、扭曲变形的与锦盒一同散落在锦被上,赤裸裸的哭诉着一切。
愤怒的紧咬一口银牙,沐寒漪却是无力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谷香见状,顾不上悲伤与愤怒,紧紧扶着沐寒漪于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急促的走出房门,向着一旁刘叔歇息的房间而去。
“砰砰砰,砰砰砰······”谷香用力的敲打着刘叔房间的木门,只恨不能破门而入方好。房间内,早已歇息的刘叔此时此刻正酣然熟睡,完全不知这会时候而发生的突变。
又翻了一个身,恍然间刘叔似乎听到了“砰砰砰”的打雷的声音,眉头微蹙,想着,白日里天气挺好的,怎么忽然就下起雷阵雨来了?“砰砰砰······砰砰砰,刘叔······”,门外谷香敲打着门框的手掌都已有些红肿,却顾不得那么多,只感觉得到忧心于焦急。房间内,刘叔终于察觉到不妥,听了一会,听出来是谷香那丫头的声音,匆忙的起身,胡乱的套好中衣便急急忙忙的开了门。
一开门,谷香焦急的面容悠的放大出现在刘叔的眼前。没来得及让他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刘叔便被谷香扯住衣袖,用力的拖着向前走去,直至来到了沐寒漪的房间门口。谷香不管不顾的还要拖着刘叔进去,却被刘叔轻轻的甩开了手,他如此衣衫不整的怎好大晚上的随意出入姑娘家的房间。
察觉到刘叔的举动,谷香气恼的一跺脚,“刘叔,你倒是快点进来看看啊!出大事了,小姐为聚宝斋所做的首饰都被人毁了。”
毁了?毁了?将这两个字念叨了几遍刘叔才反应过来,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步跨入沐寒漪休息的房间。雕花大床上凌乱的一切就那么直直的映入了刘叔的眼里,震愕得如同沐寒漪一般生生退了几步,直到倚住门框才软软的靠在了门框上。
怎么会这样?谁会如此费尽心力的毁了他们参与竞争的首饰?这是他们聚宝斋唯一的希望啊,为了能参加这次商行大会,求请柬,做首饰;沐寒漪尽心尽力,付出的一切远不是他这个聚宝斋的掌柜能比的。如今这些毁了,刘叔想让聚宝斋起死回生的满心希望也破灭了,可最伤心的不是他,而是沐寒漪。
这些承载的或许只是刘叔与刘婶想要复兴聚宝斋的希望,可对于沐寒漪来说,这些承载着聚宝斋的兴亡,聚宝斋的兴亡却是承载着她的未来。若是聚宝斋不能崛地而起,那么,她要如何再找到如此契机能让她步入这一行,功成名就?她想要报仇的愿望更只能是遥遥无期。
刘叔缓缓的走到眸光呆滞的沐寒漪身边,哑然半晌,才声音略带嘶哑的道:“寒漪,没事,今年不成,不是还有明年么?咱们明年再来。”
明明是宽慰的话语,说出口却是更惹得人伤感。他们心里都清楚的知道,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只要过了商行大会,风家就一定会集中势力压制聚宝斋,到时候势微力小的聚宝斋如何还能保存下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饶是业已年过半百的刘叔,此时也留下了几滴男儿伤心泪,他哭泣的是他即将消失的梦想与守护半生的执着。
房间内,气氛降至最低点。
谷香看着各自伤心的二人,却是无可奈何。她本是想找刘叔来劝一劝小姐,想一想办法。可是她忽略了一点,这件事情对于刘叔的打击也是巨大无比的。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咚——咚!咚!咚”院子外传来打更声,谷香一惊,原来就已经是四更天了。刘叔和小姐都不动不说这样呆愣着几个时辰了,在这样下去两人的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谷香想找棉被替两人盖上,担心他们着凉。才起身,沐寒漪却是直挺挺的站起身,握住谷香准备收拾锦被上散乱着的首饰残骸的手,小心的将那些用锦缎包裹好,放于一旁,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谷香与刘叔送出了自己的房间,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回身躺在了床上静静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