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室内萦绕着淡淡的荷香,一道纤长清丽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水寒见过公子。”女子吐气若兰,清喉娇啭。
眼前的女子肤如凝脂,螓首蛾眉,朱唇轻启,齿若编贝,一双素手更是柔弱无骨,有若柔荑。但不知为何,眉目间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
这便是那个名动四方的水寒?那个不为金钱动容,不受权力所惑,只凭自己喜好接人待物的奇女子,朔历城一绝琴之主,自己一心想见识的水寒?将离内心惊诧不已,虽不是倾城之容,却是难得一见的风骨!
“水寒,这是将离姑娘。”烈翊远指着身侧的将离介绍道。水寒闻言略微一愣,随即笑道:“水寒见过姑娘。”
“这天下琴技无双的水寒姑娘,果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淡雅若菊,风姿天成。今日得以一见,将离何其有幸!”将离伸手扶起她。心里却更是疑惑,看样子,烈翊远似乎和她关系非同一般,或许,她马上就能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了。
“姑娘谬赞了,水寒不敢当。”
“我说的是真心话。”
“不过是虚负盛名罢了。”水寒淡淡一笑,仿若出水青莲,水洗濯濯般干净莹透。
“可是偷听够了?出来吧!”烈翊远朝着屏风说道。
“公子……”屏风后走出来一个娇俏的身影,正是先前在甲板上作画的女子。
“水淼,你今日可是胡闹够了?”烈翊远面色冷凛,将离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景茗楼都是他的人!怪不得他能拿到翠色令牌!而先前在舱门前作画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侍女,而是“琴棋书画”中的“画”——水淼。
“水淼知错。”水淼将头一埋,细声说道。
“错在哪?”
“不该冒名甲板献艺……”
“还有呢?”烈翊远眸光一瞥,极其冷冽。
“公子……公子莫要生气,我还不是听说公子来了,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计策嘛!”
“私自暴露武艺,该当何罪?”
“公子……”水淼撅起嘴,走上前来,丝毫没有方才那惧怕的神色,笑嘻嘻的说道:“公子,水淼认罚,不过,我们还是先去看无喑吧。”
烈翊远摇头叹了口气:“真不该惯你,水寒,以后看紧她点。”
“是。”水寒点头,无奈的嗔了水淼一眼,谁知水淼却朝她吐了吐舌头,极其俏皮。
“公子,我们下去吧!”水淼拉着烈翊远的袖子说道。
“嗯。疯丫头,今日我请你过来是要救命的,你可愿帮忙?”烈翊远转向将离正色问道。
“我都来了不是吗?”将离无奈的说道,她如今上了贼船,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
将离跟在烈翊远身后,只见水寒扭动书桌上的砚台,不一会儿,书柜就像两侧移去,里面是像一个柜子一般的东西。四人走了进去,水寒转动柜子中的机关,书柜又重新合上,烛火在逼仄的空间显得越发明亮。水寒拉了拉悬着的绳索,只听见一阵清朗的铃声,不一会儿,柜子便开始慢慢的往下移动,想必是有人在下面用绳索控制。
不一会儿,柜子重新打开,他们已经来到了舱底。辗转来到了一间暗室,一进门,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将离皱了皱眉头,暗室里仅有一张方桌和一张床榻,榻上躺着一个人,看样子正在熟睡。
一旁候着的女子看见四人进来之后忙起身行礼,烈翊远直接问道:“银巧,无喑怎样了?”
“自从昨日服了那粒丹药之后,情况便稳定多了,今天中午虽然还是发毒了,可是俨然没有往日那般折磨人,不过现下又昏迷了过去。”
烈翊远颌首,然后看向将离,将离会意,走上前去。
“姑娘,可否让我替他把把脉?”
银巧点头,当即腾出座位,将离也不推让,坐定之后拉过昏迷男子的腕伸手摸脉。
本来就小的暗室一下子进来了这么几个人,显得十分逼仄,众人看着她脸上晦暗不明的神情,暗地里都有些担心,空气似乎都凝住了。
将离正在细细审脉,突然间,一只飞蛾绕着她不停的飞动,将离蹙眉,抽回手张开手掌,飞蛾便徐徐停落在她手心里,淡绿色的翅膀轻轻地开合,十分好看。
众人诧异不已,不知她为何逗弄一只飞蛾。
将离迎上众人不解的目光,淡淡的说道:“烈公子,我很喜欢这只天蚕蛾,你可否帮我找只杯子,只要能罩住它便好?”
烈翊远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却还是吩咐水淼去拿杯子。
将离接过水淼手中的杯子,将飞蛾罩住,然后说道:“烈公子,想必你也知道,他中的是南风国的噬魂之毒,否则,你也不会放着张老那种神医不请,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找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药徒?”
将离心中疑惑,烈翊远为何能肯定她会解毒?
“是青冥丹。我本当那青冥丹是普通的伤药,没想到银巧验过后惊诧不已,说这是难得的解毒良药,于是便喂了他服下,不想到效果如此好,这才想到可以去找你来帮忙。”
“原来如此……”将离叹了口气,那日留了几粒青冥丹,不想竟有此用,心里明白,无论是否愿意,她都已经卷入这汹涌的暗流当中了。
“噬魂,南风密毒,一般而言,宫廷密毒多采用奇花异草炼制,而这噬魂所用的蜜芫花更是稀少难寻,所以,除非有解药,否则,生死难料。”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我先给他施针,将他的毒引至一处,暂时控制毒性,让他不至于那么痛苦,至于解毒……”
“请姑娘竭尽所能!”烈翊远一脸诚恳。
“他对你很重要?你要知道,他身上的异香可是会招来祸患的,何况,寻他的人还不止一拨。”
“你是说……”
“这是月形天蚕蛾,难道你认为它出现在这只是偶然?要知道,这种天蚕蛾的雄蛾可是能通过自己的羽状触角探测到远方雌蛾的气味的。”将离意味深长的看着烈翊远,她想看他如何抉择,若是弃车保帅的话……
“若是姑娘能解此毒,烈某必当重谢。”烈翊远不假思索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尽力而为,你们先出去吧,留她在这里帮我就好,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有劳你了!”烈翊远朝将离行了一礼,便率着水寒、水淼退了出去。
“姑娘,麻烦你帮我把他的上衣褪了,我要为他施针。”
“姑娘,你叫我银巧就好。”银巧朝将离略微一笑,然后手脚麻利的将男子的衣服除去。
将离看到男子胸口的伤痕,看样子,应该是剑伤无疑。
“银巧,一会儿我会将他的毒引至手掌处,等我叫你时,你便用刀在他掌上轻划一道口,用碗接住,我要根据毒才能配出解药,你可明白?”
“银巧明白,一切依姑娘吩咐行事。”
将离自袖中取出银针,打定主意,便专心致志的扎起针来。银针一根一根扎在男子身上,闪着寒光,她不疾不徐,一个个穴道慢慢扎进去。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二次用梨花针法救人了,每次施针完毕都有些损耗,看来若是要解毒,她还得先把身体调养一番。
“放血!”
“是!”银巧抓起男子的手掌,划拉一刀,黑紫粘稠的血便顺着掌纹缓缓地流了出来。
“好了,你帮他把手包扎下吧。”将离抽出在他腕间的银针,然后依次收回针。忙完一切,她额上已是密汗涔涔,不知道是暗室太过闷热,还是她损耗过多。
“姑娘,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大好。”银巧担忧的看着她,关切地问道。
“没事,休息一会儿便好,你叫他们进来吧。”
银巧依言出了暗室将烈翊远三人请了进来。
“我已将他的毒全部锁在了左臂上,这两日应该暂时不会发作,只是,若要解毒,恐怕还要两日时间。”
“疯丫头,你果真不一般呐!”烈翊远嘉许的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烈某在此谢过了,不知还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
将离不明白烈翊远为什么一口一个疯丫头,她只不过那次不小心用麻药散了他的功力,至于记恨这么久吗?她这算是一失针成千古恨吗?
“我需要一朵天山雪莲,还有,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这两日我要研药,住在医馆多有不便,不知……”
“既然是我烈翊远的表弟,自然就应该回大哥家住,你说是吗?”烈翊远凤眸一挑,向将离询问道。
“那便有劳烈公子了。”将离客气地说了一句,然后不再理他,转身揭开天蚕蛾的杯子,让天蚕蛾飞到掌上。
“我有一事相询。”烈翊远看着将离手心里的天蚕蛾,疑惑重重。
“我只能告诉你,现在这只天蚕蛾已经被我罩在杯中,雄蛾现在已无法辨识到它的具体位置,你若是想用雌蛾引出雄蛾,我劝你还是不要徒劳,操虫术是南疆秘术,即便你能找到雄蛾,却不一定能找到幕后之人,相反,还会暴露自己。而我,是不会操虫术的,我只不过恰好知道这些而已。”
“既然这样,何不把它杀了?”烈翊远探究的看着将离。
“只要它不暴露我们就好了,为何一定要杀生呢?再说,天蚕蛾是很痴情的,想必雄蛾现在正在焦急的寻找它。”将离看着手掌中的天蚕蛾,它的确生的很漂亮,南疆王室宗族独传的操虫术再现江湖,难道,王室除了她还有别的后人在世?
她愈发疑惑,娘亲说过,当年她的舅舅,苗疆至尊无比的王,在东启大兵攻城之际一把大火烧了整个王宫,最终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难道,那只是障眼法?舅舅尚在人世?她必须留着这只天蚕蛾,把真相弄明白。
“那依你便是。”烈翊远笑笑说道,丝毫没有方才的冷肃。
将离闻言心里一松,取了杯子重新罩住手中的天蚕蛾。
回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水寒和烈翊远交换了一个神色,定是上面发生了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