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静心把脉,前日她把男子的毒全部锁在臂上,现下男子的脉象已经稳定多了。
“你们先出去吧,两个时辰之内不得进门打扰,无论发生天大的事,都不可贸然闯进来。”将离回头说道。
烈翊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而去,水寒也跟在后面。
“银巧,你也出去吧,我需要一个人。”
“姑娘这……”
烈翊远闻言回头看着将离,将离对上他的目光,轻轻颌首。
“银巧,你也出来。”烈翊远说罢担忧的看了一眼将离,将离冲他浅浅一笑。
门合上,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将离抽出银针,依次扎在男子手臂的穴位上,男子手臂上的肤色渐渐浮现出黑斑,这些黑斑涌动着,顺着手臂往下移动。将离翻过男子的手掌划拉一刀,如法炮制,又在自己的掌上开了一个口子,伸手覆上男子的手掌,两掌交握在一起,血液粘稠,使得两掌密不可分,黑色的斑点便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顺着将离的手心流进她的体内。
解毒无非有两个方法,一是解药,二是过毒,将离也不是不能制出解药,只是这需要太多时间,而噬魂之毒太过折磨人,只恐此人撑不到那时。所以,她选择了过毒之法。
她有灵蛊护体,过不了几日,灵蛊自然会将毒化解了去。只是这毒太过猛烈,所以她才提前服食了天山雪莲。天山雪莲是极阴极寒之物,不但滋补,而且正好压制她体内的寒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将离看着床上的男子,他应该快醒了吧。果真,男子悠悠的睁开了眼。
涣散的目光逐渐聚起,凝成一束穿透人心的寒意光芒。
“你是?”
“不要说话,我在为你解毒!”
男子偏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那抹鲜艳的嫣红绽开在黑色的液体上,让人不禁联想到忘川彼岸的曼珠沙华,触目夺魂的红艳。
“这毒全过到你身上,难道你就不怕中毒身亡?”
“别说话……”将离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脸色已变得苍白不堪,过毒之时最忌讳分神,现在八分的毒都已经过到了她身上,男子自己无碍,可对于她,却是丝毫马虎不得的。
“你不能动?”男子却还是没有闭嘴的意思,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将离的手掌突然灼热起来,接着是整只手臂,几股热流疯狂地窜进体内!
“你——噗!”将离吐出一口鲜血,猝然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男子站在她面前,将离费力抬头望着他,只见他脸上挂着不变的笑意,不过,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也越来越沉……
将离感觉身体里就像有一团火,一直不停的游窜,烧得她全身滚烫,她不记得自己喊了多少句“好渴”和“水”,只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一旁不厌其烦的喂她。
“无喑怎么会突然内力紊乱,还误伤了她?无豫,她究竟如何了?”
“她体内的流窜的真气已经被公子导了出来,现在只是并发高热之症而已,不过,她体内的毒竟然慢慢地自行化解了……”
“自行化解?竟有这等事!”烈翊远诧异不已,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将离竟然用过毒的方法去替无喑解毒,更没有料到,毒在她体内竟然会自行化解。
“不知公子可听说过苗疆?”无豫突然问道。
“你是指那个在二十年前被东启灭掉的神秘之族?”
无喑点头,说道:“公子可知那苗疆因何惹上亡国之祸?世人皆传苗疆有能解百毒的灵药,为此,楚天阖倾举国之力,任楚天阔为大将,荡平了整个苗疆,结果苗疆圣王易夜合在大军攻城时一把火烧了整个王宫,楚天阖什么都没有捞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
“那是否真有灵药?这些,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公子,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无豫不答反问,神色极其凝重。
烈翊远偏头看向榻上脸烧得红烫的将离,说道:“第一次她说她叫将离,再遇到她时别人却叫她半夏,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的真名,或许,都不是。”
“果然如此!”无喑脸上一片欣喜,笃定的说道:“公子,苗疆的确有能解百毒的东西,可是,却不是传言中的什么灵药,而是——灵蛊,这是师傅告诉我的。苗疆之人极其崇拜万物生灵,尤其是苗疆王族,为了表示对天地万物的感佩之情,王族之人皆以药为名。将离,乃是芍药,白芍赤芍皆可入药,半夏也莫不如是,再如夜合、芙蕖,皆可为药。”
“你是说,她是苗疆王族后人?”
“应该是,这就不难解释她为什么可以化解噬魂之毒了。苗疆王族子嗣凋零,因为灵蛊只能传一人,会由拥有灵王蛊的圣王与女子结合,然后再由女子在分娩之时自动顺延到下一代的身上,代代相传,灵力不断。这灵蛊会使他们不惧病痛、不畏剧毒,而且,还与动物极其亲近,所以苗疆之中存在着操虫术。世人只知他们能解百毒,却不知这全是血的代价,以身侍蛊,以血养蛊,据师傅说,他们每人都会在每月出生那日饱受灵蛊带来的寒毒之苦。”
“原来如此,那想来这丫头便是苗疆王族后人了,不想这一族居然还有后人在世……对了,你既然说灵蛊只能传一人,那么,当年名动天下的芙蕖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易芙蕖是易夜合的孪生妹妹,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这是苗疆史上唯一的一对双胞胎。据说,两蛊双生,可以相互感应。只是,在那场战争中,芙蕖公主以身殉国,一代倾国倾城的佳人便香消玉殒了。”
“无豫,你师傅他虽痴迷奇门毒药,可是,这王室秘事,他又怎么得知?”
“师傅十年前云游四方时曾收过一个徒弟,据说便是苗疆后人,只是,我从未见过这位师姐,因为她并不在山上,师傅总说有一天师姐她会自己回山的。”无豫打量着榻上的人,她是苗疆后人不说,而且还精通医术,莫非……
“难道……她若是逍遥佛手的弟子,那你们就真的是师兄弟了。”
“无豫已经被师傅逐出师门,只认公子一个主子,她既是苗疆后人,就不能排除她是间者的可能,据线报说,穆子邺已经和一批来路不明的人联手,而且这些人神出鬼没,行事诡异,像足了当年的苗疆人,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为了复国,她既是王族之人,极有可能便是头领。”
……
将离睡得迷迷糊糊,脑袋却很清晰,只是睁不开眼,无豫和烈翊远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她的脑海中。苗疆后人妄图复国?那么,天蚕蛾的出现果真不是偶然……自己本来完全有把握解毒,可是,却遭到了无喑的功力的反噬,他似乎并不是无意的……
想事情是件极耗心力的事,将离想着想着便又昏睡了过去,也不知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醒来时已是清晨,四下寂静,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薄薄的雾霭。
她静静地打量着四周,这并不是她在烈府北园的房间,摆设简单大方,透过屏风可以看见外间是一张书桌,而窗外,也不见树,空旷无比。心里暗暗疑惑,自己昏迷时明明听见烈翊远的声音,为何自己却不在烈府?
“姑娘你醒了?”银巧端了盆水走了进来,看见将离醒了,忙放下手中的盆,走过去扶起将离。
“姑娘你慢点儿喝。”银巧托着碗,看着将离孱弱的样子,不由得说道:“姑娘你昏迷了四日,可把银巧吓坏了,公子都担心死了。”
“你是说,我睡了四日?”
“嗯,姑娘你先靠着,银巧伺候你梳洗。”银巧将枕头垫在将离身后,扶她靠在床头,然后便去拧了毛巾来服侍将离洗漱。
银巧出去不一会儿,烈翊远就闻讯赶了过来。
“怎样,好点了没?”烈翊远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就是躺了太久手脚有些乏力,对了,无喑的毒都解干净了?”将离此时最关心的还是无喑的事,她一定要弄个清楚,否则白白躺四日岂不是冤枉了。
“你医术过人,无喑现下已经完全好了,只是,下次别再干同样的事情,你可知道,那日是何等的凶险,我一进门便看见……”
那日烈翊远一进门便看见将离瘫倒在地,地上、身上都沾染了血迹,嘴角还有一抹嫣红的血痕,就连手掌也是。无喑正站在她身前焦急地掐着她的人中,无奈她却像木偶一般毫无反应。
“凶险?”将离看向烈翊远,他的关心她能相信吗?恩将仇报,她可是第二次遇上了,她前后分析的结论就是:那日无喑绝对是故意的,趁她不备,在关键时刻将他阴寒的内力打入自己的体内!他分明是存了杀自己的心!可是,她不明白,穆子邺杀她倒是情有可原,他无喑,她又何时与他结怨了?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烈翊远的授意,因为她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姑娘真是太过冒险,那日若不是公子进去得及时,当即运功压制住你体内流窜的真气,只怕你早已当场毙命。”
将离这才注意到房中还有另外一人,听声音,正是那个无豫。
“那我还要谢谢烈公子的救命之恩咯?”将离闻言的确有些震惊,不过马上被愤怒取而代之,她苦心孤诣救人,最后却被人倒打一耙,还要乞怜别人来救命。这些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你累了,先休息吧。”烈翊远见她不悦,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朝银巧说道:“银巧,好好照顾姑娘。”
“是,公子。”
“无豫,走吧。”烈翊远负手走在前头,步履有些沉重。
看着一黑一红的身影消失门外,将离的气也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深深的困惑。烈翊远居然舍了功力救她,她是否应该相信他呢?还有,无喑的毒怎么可能全部解了,当日她明明只解了八分毒就被弹开了,过毒被突然打断,伤她七分,却也要伤无喑三分,他如今,算起来应该还有一半的毒,可是,烈翊远却说他已被自己治好,难不成,无喑本人有解药?那他的毒又从何而来?
将离越往深处想越害怕,她似乎正在接近什么惊天的秘密,可是,到关键时刻又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