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深吸一口气,她始终不是逃避之人。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书,正是昨日她看到的那本《北原书》,颤抖着翻开书页。书中似乎夹有什么,将离直接翻到了那一页。
原来是一朵干花,暗紫色,花茎纤细,花瓣六角形,很是独特。
“竟然是仙罗花……”
仙罗花,有起死回生之神效,独生于北原境内的圣山玉伽山山顶天湖中的小岛上,因其雌雄异株、不易存活,是以数量十分稀少,北原奉之为‘圣花’。仙罗花生长的天湖由北原王室派兵把守,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入内,岛上更是派有花匠药师精心呵护此花,尽管如此,每年依旧只能收获一至两株,遂敬献王室作为秘药。
将离的手握得更紧了,最后还是朝那一页书看去,绥和二十三年,很好找,她直接便看到了那一行。
“啪!”将离合上了书,跌坐在椅子上,心里波涛汹涌,仙罗花,翊雪,翊珏……烈翊远他竟然是……
她突然想起那日烈晟闯进来之前烈翊远问她的问题,无论他是谁,她是否都会只当他是烈翊远,原来,他指的竟然是这个。昨日自己几番说话他都沉默,想必也是这个原因……突然,一切的疑惑都解开了,可是她的心却无比沉重。
将离突然很想离开朔历城,她赶紧起身收拾好书卷,佯装成自己什么都没有碰过的样子,然后走到桌前坐好。看来她只有再次失约了,本是为借令牌而来,不想却要转变为辞别。
烈翊远踏进房中便看见将离坐在桌前,脸上马上绽开了笑颜。
“阿离,你来了!正好,我还想去找你呢!”
“烈公子,将离今日是来辞别的!”将离抢先一步说道,她害怕烈翊远一开口她便会找借口让自己留下来。
烈翊远呆在原地,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将离,她的眼睛直视着他,但是,他可以看到里面的挣扎和矛盾,还有犹疑。
“阿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烈翊远试探地问道,心里却有些忐忑,患得患失,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妈了!
“将离在府中叨扰多日,如今身体大好,自然也该离去了,并非府中有什么不好。”
“阿离,你可否愿意……”
“不愿意!”将离打断他的话,心里极为挣扎,他若是当真这般问了,她将如何回答,所以,她只能残忍地打断他。
烈翊远苦笑一声,他既然不能陪她纵马江湖,又怎有资格要求她留下来陪着他呢!
“阿离,今日七夕,可否过完节再走呢?你要知道,朔历城的七夕可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若是错过了……”
若是错过了,恐怕就是一生的遗憾。
烈翊远把余下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他会不会就此错过了?
将离心中不舍,终于点了点头。
……
朔历城,万安街。
街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喜笑颜开的人们。
将离为防止身份泄露,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清秀的模样倒也吸引了不少少女的目光。
她偏头看向烈翊远,只见他发束玉冠、腰悬白玉,一身玄衣干练精致,衬得人身姿挺拔。衣服的袖口和领口都用银线绣以兰花,做工精细,仿佛能够闻到淡淡的幽兰香。轻摇折扇,优雅自如,一派贵公子的模样,全然不是那日躺卧树枝上睡觉、散漫无礼的江湖游侠。
唇角牵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的确当得起雍容尔雅。
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将离深吸了一口气,沉溺在这种热闹的气氛中,也不知为何,这朔历城让她如同一个小女孩般,只想被宠溺、天真的活着。
眸光偏转,漫不经意的一瞥,不想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穆子邺!
将离不假思索便拉起烈翊远的手疾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只希望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永远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阿离你……”烈翊远也看到了穆子邺,担忧地看着拉着他的手不顾一切往回走的将离,街道拥挤不堪,此刻他们又逆着人流,走起来十分费劲。
突然他停住不动,将离脚步猛然一滞,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有恐惧,有不安。
“阿离,其实你很胆小。”烈翊远开口说道,眼里满是疼惜。
将离低头不语,他说得对,她的确很胆小,她只是想逃而已,或许,不得不面对时她会很坚强,也很会伪装,不过,能逃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还是逃。
“阿离,有我在这里,没人能够伤你分毫。”烈翊远语气坚定,凝神看着她,仿佛要把她融化了一般。
“这不是城西烈公子吗,怎么和一个大男人拉在一起,难不成……”
“听说他到如今都还不曾定亲,看来的确是……”
哪儿有人,哪儿就会有流言蜚语,看着这些指指点点的人,将离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已被别人认作了断袖。烈翊远倒是淡然许多,只是浅笑着看着她,丝毫不在意耳边的议论。
将离赶紧把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脸红了一片,赶紧向前方走去,烈翊远不慌不忙地跟上。
“阿离,方向错了,虚云渡口在这头。既然你害怕和穆子邺打照面,我们便晚点再去吧,今夜,好好陪你逛逛这朔历城如何?”
将离抬头望了他一眼,复又低头,点了点头。
“走吧。”烈翊远拉起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让将离舍不得挣脱,不过想起刚才那一幕,将离还心有余悸。
“怎么了?”烈翊远依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人言可畏,估计明日城西烈公子专好龙阳之癖的流言便会传遍朔历城……”
“哈哈,我道是什么。”烈翊远忍俊不禁。
“你不担心?”将离盯着他满是笑意的眼睛问道。
“那岂不正好!还替我解决掉桩麻烦,免得那些媒婆有事没事就登门造访!”烈翊远笑道,浑不在意,顿了顿,深深地望着将离说道:“阿离,不要因他人的三言两语就拂了自己的心意。”
烈翊远说完就拉着她继续向前走去,将离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提醒自己正视自己的心意吗?他又怎敢如此笃定!
望着他坚挺的背影,将离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并没错,可是,她终究不愿意做攀附乔木的丝萝。
……
莺莺兴奋地在街上流连,一会儿看看摊上摆卖的各种淋漓尽致的商品,一会儿叽叽喳喳地给穆子邺讲着各种关于七夕的传说和习俗,在穆子邺身侧一直晃悠,不得半分消停。
慕容鼎跟随穆子邺行军打仗多年,一直听说王爷身边有个叫莺莺的丫头,却不想是这般性情。不过看得出王爷对她倒是极其疼爱,因为王爷对于真心待他的人都会以诚相待,这也是他们这批弟兄誓死相随的原因。
“莺莺,你怎么和上次一般模样,还是这么兴奋?”
“公子,你不知道,平日里莺莺忙于学习,根本没有时间逛街,好在师父通达,今日批了我的假,这才有机会和公子一起出来,要不只怕这会儿还在研习针灸呢!”
“噢?这么辛苦?”穆子邺饶有趣味的瞅着莺莺,“要不回来吧?”
“不行……”莺莺像拨浪鼓般摇着头,“这可不行,是我自己提出要学医的。”
“你呀……行,依你!”看她一脸坚持,穆子邺也不再逗她。
“公子,我们得快点了,错过了登船时间,我们便上不了船了。”慕容鼎在一旁提醒道。
“嗯,早就听说过景茗楼的规矩不一般,你我且去看看,莺莺,公子带你去看这落沧江的琴绝怎么样?”一收折扇,回头对莺莺说道。
“好呀!多谢公子!”莺莺手舞足蹈,欢快的跟上穆子邺,三人便随着拥挤的人流中向虚云渡口走去。
“哇!”莺莺不禁为眼前气势磅礴的楼船所震撼。落沧江是南风和东启的天然分界线,同时也是两国最大的一条江,景茗楼的楼船是这落沧江体型最大的船之一,由于常年停驻在虚云渡口,且人们并不容易看到其他的大船经过,是以景茗楼的楼船无疑就是他们心目中最大的船。
“果然气势不凡!不知这景茗楼楼主是何人物?”穆子邺都不禁抚手称叹,这艘船的建造完全可与他们南风国水军的兵船相抗衡。
“回公子,正是那一绝琴水寒姑娘。”慕容鼎回话,言语之中是止不住的欣赏。
“噢?”穆子邺沉吟。
“公子有所不知,这艘船前些年并不是景茗楼的,那船主乃是我南风富甲一方的商人,因日日听琴,遂把这艘船抵作了资费,不想最后输了船,还赔了不少金银。”慕容鼎一一道来。
“那岂不是一曲千金!”莺莺惊呼。
“岂止,公子可听说过景茗楼的翠色令牌?”
“这倒有所耳闻,据说登船需令牌,一般人执红色令牌,若想见四位姑娘,必须执翠色令牌,而且每日只有一发。”穆子邺看着前方排队登船的人,浅笑着说道。
“那我们今天有令牌吗?”莺莺关切地问。
慕容鼎从袖中掏出三方红色令牌来。
“啊,怎么是红色的,那我们岂不是听不到曲了?”莺莺失望地看向江面。
“景茗楼的水寒姑娘从不轻易弹琴,其他三位姑娘再难见,每日皆有一次机会,但水寒姑娘的翠色令牌却为一月一发。不过,每年七夕、除夕却是例外,届时四大魁首于甲板摆设筵宴,招待各方来客,所以这一天只用拿到红色令牌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莺莺手抚着胸口说道,竟是柳暗花明,不禁喜上眉梢。
“只怕这红色令牌也不容易到手吧?”穆子邺把玩着手中的令牌说道。
“七夕之际,纵然红色令牌也是洛阳纸贵、价值不菲,这三枚令牌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上船了,公子,慕容大哥!”莺莺早就跑到了下方的栈桥上,冲着岸上的两人挥着手。
“走吧,鼎。”穆子邺从容优雅的走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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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是件痛并快乐着的事,心音意很感谢一直追文的你,^—^话说有点酸了,不过,很感动!希望大家积极发表对文文的看法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