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了吗?还冷吗?”烈翊远握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
将离笑着摇摇头。
“阿离,究竟是谁?”
将离垂眸,他是至情至性之人,若是让他知道是无喑的话,他心里肯定很难受。
“是无喑对不对?”
将离诧异的看着烈翊远。
“这是寒月弯刀造成的伤痕。”烈翊远轻轻地替她缠着手上的伤。“除了无喑外,还有谁能如此轻易地潜入景茗楼呢。阿离,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若非我妇人之仁,你便不会……似乎你遇上我之后就变得特别不顺,这两次都……”
“你还不是,每次都弄得一身湿漉漉的……”将离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看着他,他才失去了水岚,她不忍再让他责怪自己。何况,这些事根本就在预料之外,谁能控制得了。
“对了,上次你不是吃什么云桑花吗?在哪儿,我帮你拿来。”
“难为你还记得,在今日的衣袋里。”将离冲他笑了笑。
不一会儿,烈翊远就找来了药。将离想抬手接药,却发现力气全失,根本动不了,烈翊远不禁皱紧了眉头。
“我喂你。”扶起将离,慢慢的送药,喂她喝水。“躺下睡会吧。”烈翊远温柔地望着她。
将离只得点了点头,乖乖地在烈翊远的搀扶下躺了下去。只觉得手下压着的布料触感顺滑,正迅速的抽离出去,原来是烈翊远的衣物,反手拽住。
“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间。”烈翊远起身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将离拽住,忙宽慰她说道。
“水岚的事,你莫要太过伤心……”将离注视着他说道。
“你好好休息,我没事的。”烈翊远宽慰地朝她笑笑,不过,笑容却很苦涩。
将离望着他离去的高大挺拔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悲伤,怔怔地盯着床幔,脑袋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混沌不清。
水岚真的去了吗?她不敢相信。画里的那个女子是雪儿,可是一直陪着他的却是水岚,他还能再经受一次亲人自杀的打击吗?
还有那个救她的男子,只有灵王蛊的血才有镇压寒毒的功效,他定然是苗疆王族后人无疑,应该就是那天晚上帮她的那个青衫男子,可是,他为何要救自己?为何是那种语气?
……
“铮……”水寒手指一划,一声凄厉的琴声响彻云霄。
“多谢各位贵客前来,只是,今夜暂且到此。”
众人哗然,按道理应该还有一个时辰,怎么会突然结束,这是要提前赶他们下船?
“各位在下船之际可领景茗楼木牌一枚,凭此可以在朔历城的任何一家钱庄兑换今日的船资。若是有哪位贵客抽不开身,水寒隔日会派人将银钱送至府上。”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疑惑,到底是怎么了,纷纷注视着水寒。
“今日是景茗楼破了规矩,还望各位贵客原谅。”
“铮……”当心一划,又是一声凄厉的琴音。
“水岚姑娘病没,景茗楼休业三日,谢绝一切吊唁,‘书’之称由景茗楼连书继任,水寒在此拜别各位贵客。”水寒屈膝行礼,步履匆匆便急忙朝舱内走去。
此消息一出,如平地惊雷,众人无不惊诧。抬头望去,不知何时,船桅上已经扬起了白色的丧幡。淡粉衣衫的侍女拦在中间,不让众人靠近舱门,完全一副逐客的模样,众人只得下船去。
“想不到水岚姑娘居然去了……”有人望江长思。
“是呀,这么一手好书法,真是可惜了呀!”有人抚掌嗟叹。
“据说这水岚姑娘就是一个病秧子,去了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听说她可是才冠天下,经文诗赋无所不通,可惜了呀!”
“据说还是个大美人呢!”
……
“慕容大哥,你见过那个水岚姑娘吗?”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莺莺不禁好奇。
“只有一次,遥遥望见景茗楼四楼的飞云亭旁伫立着一道暗红瘦弱的身影,想必应该就是她吧。”慕容鼎回忆起有一次来景茗楼,因是练功之人,目力极好,加上那夜月光极亮,抬头望去,本在想能否看到水寒,却看到了那样一个女子。
“这样呀,那感觉她是怎样一个人呢?”莺莺只觉得“琴棋画”三人都让人惊为天人,那‘书’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不知道。”慕容鼎也说不出来,只看了一眼,还那么遥远,什么都没有看到。
“莺莺,字如其人,你手上不正有她的墨宝,还要去何处寻。”穆子邺指了指莺莺手里攥着的画轴说道。
“也是!一代佳人,竟不想……”莺莺抬头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走吧,莺莺。”
“哦。”莺莺收回目光,跟着穆子邺和慕容鼎下了船。
……
“公子!水岚她……”水淼一路飞奔上来,脸上红扑扑的,气息紊乱,眼神镇痛。
“公子,是真的吗?”水淼盯着烈翊远问道,眼里满是哀求和不相信。
“你骗人,公子你骗人!公子你是不是又要带我们去哪儿玩,所以撒谎让景茗楼停业的……公子你是骗水淼的对不对?”水淼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心里其实很明白,公子没有骗她,只是,她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不愿意相信,水岚明明今日傍晚还帮她题诗来着……
“水淼,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景茗楼陪她三日……”烈翊远回过身来,目光越过了她的肩,迷离的望着外面。
水寐一进屋就发现水淼泪如泉涌瘫软在地,鼻头一酸,看来是真的,并不是水岚回烈府去的幌子。
“水淼你起来,你起来!”水寐拽着她,自己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水寐,刚才水岚还帮我题诗的,刚刚她还……哇!”水淼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说到伤心处,哇地一声便号啕大哭起来,水寐泪如雨下,明明去拉她,却变成两个人抱头痛哭。
将离听着外间的哭声,也不禁鼻头发酸,潸然泪下,不知道为何,眼泪竟是这样的多。
烈翊远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便领着烈晟出去了,留下了房中啼哭的二人。
水寒刚到门口就看见水寐、水淼跌坐在地板上,两人抱在一起哭泣。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连棋、连画,去扶下你们姑娘吧。连琴,你跟我来。”然后两人向水岚的房间走去。
“公子,一切吩咐妥当,请公子节哀。”水寒看着房里的背影说道。
“她们两人怎样?”烈翊远回过头来问道。
“过会儿就好了,公子……”水寒望着烈翊远,只觉得他的神情像极了翊雪走的时候,不由得担心。
“无寒,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十七年。”水寒回想起四岁那年,在一个寒风刺骨的雪夜,她衣衫褴褛,就在她认为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她却遇见了同岁的翊雪,翊雪将她领回了家,要她逗两岁的烈翊远玩,从那时候,他们就一直在一起,就连他拜师学艺,她也跟在他身边,转眼,竟然已是十七年。
“我不会有事,放心吧。”烈翊远轻轻的拍了一下水寒的肩膀。水寒抬头看着他,是,十七年,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傻事,可是,自从翊雪的事情后,他似乎脆弱了很多,只怕他心里背负了太多,这些年,他经营无影阁,无不都是为了翊雪,现在,水岚又走了,他,还能继续撑下去吗?
“吩咐下去,所有人着红衣为水岚发丧,水岚走的时候可是穿的一身暗红衣衫,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颜色……”
水寒闻言一震,为什么,连水岚也是一身红装!当年翊雪一身红躺在雪地上、梅树下,为什么五年后的水岚也是一身红装离去,难道公子要永生背负那红色的梦魇吗!
第二日,落沧江上出现了一道奇景,景茗楼上红绸飘飞,船上的众人也皆着红装,完全不见丧葬的肃穆景象,反而是一片喜庆。只是船桅上丧幡不断翻飞飘扬,万红当中一点白,显得格外刺眼,格外触目惊心。
烈翊远不言不语,在水岚曾经站过的地方久久伫立,从水岚死后一直站着,站到了破晓时分,站到了日上三竿,站到了暮色四合、站到了月上中天……一身玄衣翻飞,沾染了薄露,薄露被太阳晒干;染上了汗水,汗水被晒干;又沾上了露水……站了整整一天。
没有人劝他,任他站了整整一天,一动不动。
除了他一身玄衣,将离一身白衣外,其他人皆是红衣披身,闪耀着血的光芒。
将离站在飞云亭外,此情此景,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该怎么去安慰他,她的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可是,看着那一道清冷孤寂的背影,她的心蓦地抽搐着疼起来。缓步走到他身旁,侧头望去,他的面容如风霜般冷峻严酷,嘴角轻抿,眼里充盈着红彤彤的血丝。
“船上风大,水岚若是还在,也不希望你这样糟蹋自己,水寒和烈晟他们很担心你,你……”将离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何曾见过这样疲惫脆弱的烈翊远!
“阿离,我才是伤害水岚最深的那个人……”一直沉默不语的烈翊远突然喃喃的说道,将离静静的望着他,他的眼里全是镇痛,对于他而言,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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