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转身回到了座位上,低头喝了口茶,完全不理会台下哀怨的眼神和浪潮般抱怨的声音。
不过,大家却依然没有散场的意思。穆子邺坐在座位上,略微皱起眉头,用手摩挲着茶杯,低头沉思,叶临引他至此何意?
“好了,今日一问!哪位姑娘提问?”说书先生喝完水后突然问道。
楼上原本在包厢里的女子此时已经纷纷挤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招着手帕。她们竟然全是清一色的白裙!
“今日大雪纷飞,红梅正盛,就选红色衣服的那位小姐吧,不知小姐你有何关于公子翌的问题?”
整个大厅中,竟然只有一个女子身着红裙,而且还是万白当中一点红。她忍受着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挤了出来,然后问道:“我想知道近日来公子翌喜欢吃什么点心。”说完便娇羞地掩住面容,心中一阵窃喜。本来心里正闹别扭,昨日才知道公子翌喜欢白色,不想竟来了葵水,只得无奈穿了红裙,谁知因祸得福,今日竟有机会被点中。
说书先生沉吟半晌,然后说道:“胭脂醉。公子翌喜欢吃的点心是胭脂醉。”
“胭脂醉是什么呀?”
“这属于问题,今日一问已经结束,小姐明日再来吧。”说书先生答完问题之后便将醒木和桌上的书籍收进盒子中,然后抱着盒子走了。
楼上一片惋惜声,随后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大家纷纷猜测着胭脂醉这道点心究竟是什么。在这些少女的心中,公子翌俨然是神祗一样的存在,是她们每个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但真正敢想的却没有几个,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家世能与其匹配,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才华能与其并肩!
“看来,我的对手又多了一个……”穆子邺轻笑道,仍不停地玩弄茶杯。
“北原一向自守,自从五年前的绥安一战来就一直休养生息,削减了不少兵力,且和我南风隔着东启,恐怕成不了大事,公子是不是过虑了?”卫鄯不由问道。
“不,相反,我倒觉得北原就是一头假寐的狮子。”穆子邺抬头望去,从这些民众的脸上他看到了他们对公子翌深深的尊崇和爱戴,不禁暗暗心惊,继续道:“卫鄯,重要的不是兵力,而是人心!”
他眉头突然紧皱,继而说道:“你看着酒楼内,无论男女老少,对他都极其拥戴,这样的人才是最恐怖的。虽然这些年来他沉寂江湖,且无心对外开拓疆土;不过,对内却是治兵严谨,查处了一大批贪官污吏,且虚心纳谏、厉行节约、轻徭薄赋,使百姓休养生息,国泰民安。这个北原名为北原王统治,但大权实则已经转移到了公子翌手中。看来,这个北原二世子也不可小瞧呀!若是他有心争霸天下,只怕我南风将会遭遇苦战。”
“这公子翌真有如此厉害?”卫鄯不禁疑惑,能得他家王爷夸赞的人并不多。“他不过是治政有为,于排兵布阵之道上恐怕还不是公子对手吧?”他的王爷乃一代战神,这公子翌未经战火,又怎比得上他王爷。
“北原守拙多年,藏得太深,且离我南风太远,以至于我们都快将它忘了。卫鄯,你可还记得当年昙花一现的烈火骑?”穆子邺突然问道。
卫鄯的眼睛一亮,一片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公子是指五年前在绥安一战时败北的烈火骑?”
“嗯。当年烈火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却在两年后的绥安一战中遭受重创,从此解散。虽昙花一现,却太过耀眼。世人皆道烈火骑为越家所创,不过,细作曾传来另一种说法,那就是真正创立烈火骑的其实是公子翌,而那一年,他才十二岁。空穴来风,必有原因,我总觉得这个无声无息、无所作为的北原才是最强劲的对手。”
穆子邺不由得感慨,他虽一直密切注视着各国的动向,不过亲眼所见却仍不免震撼,这个公子翌远比他想象中的厉害。叶临此举究竟用意何为?
突然,绿色的天蚕蛾飞了起来,围着一个紫色衣裙的女子翩翩起舞。那女子肤色白皙,一张精致的小脸被毛绒绒的四合如意形披肩围住,更显娇俏。只见那个女子朝穆子邺的座位处走来,然后问道:“公子若不介意,小女子坐这儿可好?”不过她的声音却很令人失望,沙哑得如同二胡一般,配上那张精致的容颜,如同细腻的白瓷瓶上裂开了缝隙一般。
穆子邺颌首,只见天蚕蛾又飞回了他的衣服上定住。
女子眼眸一抬,然后笑道:“小女子叶瑾,见过南公子。”
“姑娘客气了。”穆子邺挥袖,示意她坐下。
名叫叶瑾的女子道了声谢后便坐到了穆子邺对面,以袖掩唇而笑,眼角情意绵绵地盯着穆子邺。然后提着袖子斟了两杯茶,推到穆子邺面前,道:“我独爱君山银针,不知南公子口味如何,是更钟情于东启的大红袍呢,还是北原的日照茶?”
穆子邺眯眼盯着她,眸光微澜,不言,继续等她说下去。
女子见他不动,嗔怪道:“若现在是东启最美的女子为公子斟茶,我想公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喝下的。或者,若是能换一份北原守兵不动的协议,公子不再有后顾之忧,也定也能畅快地喝下小女子的茶。唉……”
“姑娘说笑了,现在茶香才完全散发出来,恰到好处,本公子哪有不喝的道理。”穆子邺唇角一勾,勾魂至极,摄人心魄,然后端起右边的那一杯茶慢慢品起来。
“既然公子已经喝下了茶,小女子也无憾了,就此告辞,君清牧场再会。”女子说完欠身一礼,眉梢微抬,满含娇羞与笑意,施施然出了酒楼。
“卫鄯,我们也该走了。”穆子邺说罢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褶子,然后扫了眼大堂中的众人,提步出了酒楼。
一行商队等候在外面,两人上了中间的马车,马车便朝城门方向驶去。
君清牧场。
阳观恢复得极快,第二天就一扫病恹恹的神态,又恢复了往常的生龙活虎。只是他与烈翊远两人并不对付,看到烈翊远时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警戒模样,将离心中好笑,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对于叶临和她的真实关系,她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阳观和烈翊远也不行。她更不可能将叶临就是苗疆复国组织首脑的消息透露给烈翊远,叶临毕竟是她哥哥,她断不能将他置于险地。不过还好,烈翊远并没有追问,只说了句:“等你想说的时候就自然会告诉我。”将离的心里全是密密的感动,能得他待她如此,她还有何求?
当然,将离对于烈翊远为何来牧场的原因也只字未提,她心里都清楚,所以根本没有问的必要,又何必徒增惆怅。她和烈翊远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然后再将一切和盘托出。她无法责备烈翊远没有对她坦白,因为她又何尝对他没有隐瞒。
看着正戏耍阳观的烈翊远,她突然觉得其实一切都无关紧要,他的心都已经坦然的摆放在了她面前,她又何须计较那些所谓的身份名利?她只需知道,两人现在很幸福地在一起就好了。
“你赢了我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肯定赢不了叶先生!”阳观偏头道,一脸的不服气,他这两日都在为叶临打抱不平,在听说叶临为他采药去之后更是感动不已,完全没把真正为他提供雪莲的烈翊远放在眼里。
烈翊远本以为杀杀他的威风就好,没想到这小子冥顽不灵,下棋输了依旧不认账,不由得有些抓狂。若非他是阿离的小徒弟,他肯定将他扔到狼群里,哪用得着和他拉好关系。
“看在你赢了我的份上,我给你倒杯茶吧。”阳观突然说道,然后提起茶壶替烈翊远斟茶。
烈翊远才不相信他如此好心,端起茶水晃了晃,然后说道:“这么好的茶,得给你家师父先尝尝。”说着便准备递给将离。
阳观正准备伸手阻拦,烈翊远却突然收回手,说道:“既然是你的一片好意,我还是自私一次自己喝了罢,你重新给你家师父倒一杯吧。”烈翊远说着便将整杯茶饮尽,一滴不剩。阳观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突然有些惭愧。
将离不由得生气,她这个徒弟也太胆大了些,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下毒,最重要的是烈翊远分明察觉了还喝了下去!这两人真不叫人省心!不过还好,阳观也只是玩玩闹闹,下的不过就是出红疹的小毒而已,也不敢太过放肆。
“唉,你泡茶的技术还不行,这雪下得正好,不如我们积点雪水给你师父泡茶?”烈翊远凤眸一挑,嘴角扬起一个捉弄的笑容。然后一把揪住阳观的衣领,足尖轻点,一下子从窗户飞出屋去。阳观只感到身侧的光影迅速掠过,然后下一秒他竟然就已经站到了花园里。
“接好了!”烈翊远将打开盖子的茶壶塞到阳观手里。然后从腰间掏出翠玉笛,怡然自得地吹奏起来。漫天的飞雪本是毫无规律地飘飞,突然之间,好似被一阵大力搅动起来似的,急速飞舞旋转,最后一片一片斜飞,竟然都朝阳观手中的茶壶中落去。
阳观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抬头仰望着不断朝他飞来的雪,眼睛都睁大了。不过一会儿,茶壶里就盛满了冰清玉洁的雪花,白花花的,很好看,很清凉。只见烈翊远立在风雪之中,一身黑袍迎风飘展,自有一股飘然出尘的气质。他奏的还是那一曲《醉清风》,不似百里阙的遗憾无边,而是充满了甜蜜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