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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见过你荆伯伯,晟哥哥。”

“待你出阁,我定要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配送。”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冷清的四壁。那熟悉的声音似乎还在耳际回荡,却也只是梦。只是这梦竟叫人全身酸软累得很。唯有苦笑。天还未亮,炭盆却早已冷了下来。明明已是阳春三月,可这料峭的春寒竟有些无法忍受。额头隐约有些痛意,想必是昨个夜里受了凉,看来待会要煮些汤药驱寒。想及此,不觉又有些叹气,这身子真是不堪。

梳洗完毕,推门出去,站在亭廊里深吸一口气。清凉的空气直抵心肺,人也清醒许多。在门廊前未站多久,已经有人远远抱怨起来。“我的祖宗,您又这样糟蹋身子。您要心疼死奴才是怎的。”说话间,一件披风已经稳稳搭在我肩上。

我苦笑,“连念,我只是站一下而已,没有那么多事。”

连念却是不依,仍旧将我推进房内。“哼,我可没有忘记上次是谁因为小小风寒差点丢了半条命。主子您要是心疼奴才就别让奴才担忧,更别让奴才再半夜跑出去找大夫。”

我终于无奈,“我自己是大夫。”

是了,我是大夫。我叫连青,是城内最年轻最有名的大夫。有名并非因着我的医术无双,而是因为我行医不计回报,绝大多数时候甚至是免费为人医治。所以连念说我其实是在拿自家银子去救济世人。我总是笑,也不反驳。

连念是我的小厮,其实说起来更像是兄弟。经常有人三更上门求诊且付不出诊费,连念的脸色总有些不快。半夜出诊也是常事,只不过有次我出诊时染上风寒,竟一病卧床大半月,连念气恼,此后再不许我半夜出去。

闭着眼睛喝光苦涩的汤药,慌忙抓起一颗糖球扔进嘴巴后才敢放心地呼吸。说来好笑,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没法习惯这种令人窒息的苦,亏得自个还是大夫。倒是连念已经见怪不怪,熟练地收拾碗罐。

“少爷,我今天要去李伯那取些家用,来回又得耽搁些时日。您在家好生照顾自己,医馆暂时先不要过去了。”

我失笑,“真当我是小孩子啊。又不是第一次独自在家。不用急着回来,在那边陪陪李伯,顺便把我配好的药材给他带过去。”

他还要争辩,我摆摆手,“好了,不用管我了,收拾一下上路吧。路上小心。”

送走连念,我在家中无事,想想还是再去医馆。出门时顺手多披上一件月白的袍子。这个春天着实有些冷,冷到骨子里。

今个医馆有些清冷。整个上午,只有对面斜巷怡红楼的小翠来抓了些补血的药。偌大的屋子,除了满满两柜的药材两张方桌两把椅子,再无它物。壶里的茶水早已凉透,想让福伯添些热水时才想起他已经回家探亲两天。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清清冷冷。拉拉身上的袍子,我忽然觉得出去走走或许会暖和一点。

这座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离京有两天的路程,虽不敌京都的繁华,却也是国内比较出名的繁华之地。绸庄食肆客栈赌坊银庄,更加少不了烟花之地。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抵不过如此。而烟花之地,最出名的莫过于我那小小医馆对面斜巷的怡红楼。

来这不足半年,大概那怡红楼是我除医馆和住所外踏足最多的地方。怡红楼的头牌,是拂袖。她同我一样,亦是半年前来此地,似乎是一夜间,便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妓。她虽称不上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但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子。柔眸似一汩清泉,轻轻巡视过来,不觉便叫人沉溺其中。但是我看过去,只觉得安心。那种发自内心的安宁让人上瘾。她说自己叫拂袖,卖艺不卖身。除此之外便是迷。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城内大小酒肆茶馆的话题便是绕着她转。

那时我的医馆刚刚开张,第一个上门的便是小翠。她说她是拂袖的贴身丫鬟,来帮小姐抓些补身子的药。第二日,小翠登门说小姐想请先生移步怡红楼,小姐略备薄酒谢先生。再后来,小翠时不时地上门来抓药,偶尔会带过来一些精致的点心。而我,渐渐有了习惯,空闲下来便去那怡红楼,找拂袖品茶抚琴谈天。对了,拂袖弹得一手好琴。大多时候,我们相顾无言,只是各自品着手中的香茗。这种感觉很好,会叫人莫名地安心。最重要的,我说过,怡红楼离我的医馆很近,只在对面斜巷。

快到晌午了,街上人渐渐多起来。阳光不错,可是我还是觉得冷。我忽然想起早上小翠来抓得那些补血的药,头又隐隐作痛起来。我想我可能病了,否则早上应该问问她拂袖是否生病。结果我的脑子里只剩一团糨糊,呆呆抓好药递给她,连她何时走的都搞不清楚。连念说得对,我真的像小孩,总是照顾不了自己。这么念叨着,不觉间我已经在站到怡红楼前。

白日的怡红楼看上去只是一座没有生气的楼子,屋檐下的大红灯笼看着也只是一团红纸而已。轻轻敲了两下侧门,等许久,才有一张睡目惺忪的脸露出来。

我笑,“小哥,麻烦你叫一下翠姑娘。”顺便塞给他一块碎银。

那张脸在嘀咕几声后再次消失在门后。等我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要冻僵时,小翠蹦了出来。见是我,她惊呼,“先生。”

我笑,“你家小姐身子有无大碍?”

小翠慌得把我拉进门里。“先生,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赶紧上来暖和一会,冻坏了吧。小姐在楼上呢,她没事。”

被小翠一路拉进拂袖的房间。拂袖就那么静静坐在桌前,看见我上来冲我微微一笑。小翠端来热茶,我慢慢喝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

我说“今个真冷。”

“是啊,这天有够冷的。”拂袖浅笑,替我注满茶水。她的胳膊伸过来时我发现她的衣袖上有些褐色的东西。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想果然需要补补身子。

“今儿个你那小兄弟该是探亲去了吧?”拂袖笑着问。

“拂姐姐你记得倒不差。”我点头。连念不喜欢我来这怡红楼。所以基本上我每月都是趁他去看李伯时出来。

“晚上过来吧。我新填了个曲,弹给你听。”

“那拂姐姐今儿个又要折些银两了。妈妈还不得心疼死。”

“管那些作甚。你晚上只管过来便成。咱们姐弟得快一月不见了,我可得好好跟弟弟亲。这事再多银子我也不换。”拂袖娇嗔。

“成。一个月不听姐姐弹得曲儿,我这也全身的不自在。姐姐可得把你那好茶摆出来。”

“好了,亏不了你那。”

从怡红楼出来,身上多了件狐裘。很暖和。我在想得空应该让连念也去给我买一件回来。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我已经进了怡红楼。我想听拂袖弹曲儿,这是实话。我也想尝尝她做的糕点,这更是实话。每次在一起喝茶时,她总会摆上几道自己做的点心,精致而且美味,很和我胃口。白日里我没吃东西,此刻那想吃点心的心思更强了几分。

这会儿,香茗在左,糕点在右。拂袖在对面轻拨琴弦。铮铮琴音里少了往昔的柔情,似乎更添了些刀光剑影?我有些奇怪自己的想法。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继续欣赏。心很静,我说过,在拂袖这里我总是觉得心如止水。什么都不想,只是专心于那精致的糕点上品茗茶和天籁之音。

一曲终了,我笑,“姐姐的琴艺愈发地精湛了。”

朗朗笑声传来,有人推门进来。是个男人,或者说,很漂亮的男人。我说过,拂袖不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但是此刻见到一个比她还要漂亮许多的男人,我倒是少许的意外。或许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子多少有些怪异,可是我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发如青瀑,肤胜白雪,一双凤眸里藏着点点笑意,薄唇上的红晕竟比胭脂还要来得醒目。太过美丽的男子,总会叫人感觉奇怪,所以我不能自制地冷起来。

“拂袖姑娘的琴艺果真是无人能及。”男子说笑间已经在我对面坐下,视线似有似无地瞥过我,“这位是?”

“柳公子说笑了。这是连大夫,这些时日多亏连大夫照顾,拂袖才能撑着这残破身子在此卖艺糊口度日。私下里我们已是姐弟相称。”拂袖欠身向那柳公子拜过,遂又转向我道,“这是柳公子,平日里多有捧场。”

我点头,然后举起手中的瓷杯,“柳公子,在下连青。幸会。”

“幸会。”柳公子亦举杯。

我猜,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喝到不知所味的香茗。柳公子很是风趣,举止谈吐得体,见识也广博,拂袖不时面露惊讶之色。我只是静静坐着,听他讲些各处见闻,还有那离我甚远的江湖?其实我应该很有兴趣听这些东西,可是身子的不适却愈发地明显。很冷,头很痛,胃里翻江倒海般难过。即使用力地呼吸,仍旧觉得一波一波袭来的窒息清晰持久。我想我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因为拂袖已经一脸担忧地凑过来询问我,我甚至能闻到她用的胭脂的香味。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拂袖担心地问。

我点点头,“大概昨晚受了些风寒。无妨,我回去煎些汤药来喝便可。姐姐你与柳公子先聊,我暂且回去,改日再来看你。”说着,我起身作揖,然后推门出去。

关上门时,柳公子的视线远远扫过来,我不由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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