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夫,看您这么好的人,怎么还不讨房媳妇。有个人帮衬着,夜里也好给你暖暖床。”张嫂絮絮叨叨。“街尾老徐头的女儿今年刚过二八,模样也生得俊俏,里外一把好手。您要是觉得可以我去帮您说说。”
我点头,然后再摇头。“张嫂,我家徒四壁,拿什么养活妻儿。连青先谢过您,此事以后再说罢。”
送走张嫂,我已经乏得很。很累,也冷,骨头都在疼。从昨个夜里到现在,我只在拂袖那吃过些许点心,力气实在不支。索性关了门,出去找些东西吃。
记得连念说过,天香斋的莲叶粥闻名遐迩。寻着记忆里的路找过去,幸好没有走错。刚走到门口,店小二便迎了出来。“连大夫,您来了。”
我一愣,许久才想起,他曾去我那里求医,因为身上银两不够,我便免了他的药费。点头笑笑,随他进了店,挑了个角落位置,坐定便等着我的荷叶粥。头愈发沉起来,迷迷糊糊里,一袭白衣映入眼帘,周身忽地一冷,等我回过神来,便看见坐在对面冲我笑的男子。我勉强笑笑,“柳公子,真巧。”
“看来柳某与先生有缘得很呢。先生怎么会想起独自出门?”柳公子也笑,笑得有些倾国。我想应该是这么形容的。
“近身的人回去探亲,鄙人愚笨,做不得炉灶之事,只能自己出来寻些东西果腹,倒叫柳公子笑话了。”我发现自个视线有些模糊,使劲晃晃脑袋。
“连大夫真是谦虚。既然你与拂袖姑娘以姐弟相称,那我们也大可不必如此客套。以后你直接称呼我随风即可。我是否也可直呼先生连青?”柳随风笑吟吟道,顺便帮我斟满面前空杯。
我笑笑点头,随了他去。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没必要拘泥于此。喝些热茶,胃里倒是暖和不少。还不到晌午,店里有些冷清,可我的粥竟迟迟不来,我有些烦闷。柳随风不再多言,只在对面笑着看我,手指似是无意般在桌上轻弹。气氛有些怪异,我眼下只想快些填饱肚子然后离开这里。
左等右等,粥迟迟不来,我实在等不下去,冲柳随风歉意一笑,掏出块碎银放到桌上便准备离开。
“怎么,要回去了?东西还没上来呢。”柳随风有些奇怪。
“不了。我出来有些时候了,医馆里缺不得人,我还是早些回去。”我道,起身便走。与他无言静坐,这感觉怪异之至,我是如何也坐不下去。
只是,方起身,我便后悔。本来身子便不堪,如今起得猛了,只觉一阵目眩,人便没了知觉。
醒来,是在拂袖的房内。见我醒了,拂袖长舒一口气。“我的亲弟弟,你这病也太凶了点,竟然昏睡一天一夜。你要吓死姐姐我。”
我苦笑,欲起身,拂袖慌得过来扶我。在桌前坐定,连喝两盏茶方才能开口。“叫姐姐担心,是连青的不是了。”。
“幸得柳公子遇到你。要是你自个儿在外边晕倒,那可如何是好。亏你还是大夫。”拂袖轻嗔。
“姐姐说得是。连青以后会注意。”
“你醒了便好,自己注意身子。柳公子特意送来荷叶粥,说是待你醒来热与你喝。等着,我去端过来。”说着拂袖便出了门。
热热的荷叶粥,喝起来香滑爽口,竟比珍馐还要美味。待全部喝完,我全身出了层细汗,身子轻快不少。“说起来,柳公子呢?我还要谢过他。”忍不住还是询问拂袖。
“他说有要事暂回府邸,大概要过些时日才会过来。毕竟不是本地人士。”说着姐姐递过香巾教我擦汗,我笑着接过。“说起来,柳公子走时曾交代,要你好生照看自个儿身子。”
我听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到家中,连念早已回来。本想他定会训我随便外出,岂料刚刚照面,他竟飞扑进我怀里大哭不止。“少爷都是我不好,不该拖这么久才回来,让你吃苦受罪。少爷我对不住您,您好生责罚我罢。”想来,大概是我这两日脸色不好的缘故,这才叫连念忘了责备只顾自责。
我笑,顺便轻拍他的背,“好了,我没事,莫哭,乖。”
连念带回来厚厚一叠银票,我很开心,因为这表示我可以继续拿着自家银子去给人看病。唯一的不好,便是连念真的做到形影不离,每日里陪我医馆家中来回往返,颇多劳累。我看不下去,要他在家里待着便可,他不依。“我要照顾好少爷。若是再有个闪失,日后我没法去见老爷。”我唯有作罢。
幸好,天渐渐暖和起来。几日后后,我这孱弱的身子也慢慢恢复。只是没法再去怡红楼听拂袖弹曲品茗聊天。若是强硬着去,连念真的会把我锁在家中。我有些怀念拂袖做的点心。张嫂仍旧热衷于帮我说媒,我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医馆生意还好,只不过永远是入不敷出。我的生活很简单,也很平静。我说过,我喜欢简单平静的生活。
只是忽然之间,小城里添了许多病患。上门求诊的人络绎不绝,我和连念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只是些无关性命的病痛,但是若少了医药,同样会夺人性命。直到医馆里再无药材,我也拿不出多余的银子,看着那些个医患,我心有余却是力不足。无奈连念又要去找李伯拿银子。
短短时日便将连念带回的银两用光,再要他去着实有些说不过去,索性我自个进京一趟。连念争执不过,只得作罢。
临走前,连念有些担心。“少爷,你好生照顾自己。”
我点头,“我会尽快回来。”
很久之后,我都会在想,如果当初我不是执意进京,那后来也不会多这些个事。
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