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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就是奔着你们的头牌来的。”我笑,尽量离老鸨远些。她身上那股子刺鼻的脂粉味我实在有些受不了。

“哟,那可真是不巧,拂袖今个儿有客。要不,您换个人?春柳夏荷秋菊冬梅都成。”妈妈面露难色道。

“无妨。我不过找拂袖叙叙旧,不耽误时候。劳烦妈妈您引个路。”我想掏银子时才想到银两都在月楼身上。回身冲月楼无奈一笑,月楼狠狠瞪我一眼后慢腾腾进来递给老鸨一锭银子。老鸨接过去,愈发笑得欢畅。

“那您先稍等,我去帮您问问。”说完,老鸨便扭着腰身上了二楼。

“拂袖姐姐可是这中州城里的头牌姑娘。月楼,你有眼福了。”我打趣。

月楼把头扭到一边,看也不看我。

不多时,老鸨便下了楼来。看她的表情便知成了,我拉拉月楼的袖子,跟着老鸨上楼去。老鸨将我们引至拂袖房外便抽身下楼,我高声,“叨扰了。”便推开了房门。

“拂。”只一眼,稍稍愣了一下。后面的拂姐姐我是如何也喊不出声来。月楼在后轻推我一把,我方才回神踏进门去。屋里坐着的二人同时抬眼看过来。我尴尬地笑笑,手不觉撮碾起下颌上的黑痣。

“这位客官,我们从前可是相识?妈妈说有恩客要见小女子一面,可是客官您?”拂袖手扶琴弦,房里一时静得很。

“让姑娘见笑了。只因在下慕名而来,见不到姑娘实难甘心,不得已才编些谎话。”我道,完全忽略旁边人审视的目光。其实本来我是想说拂袖姐姐连青来看你了,结果看见屋里坐着的人,话一出口便鬼使神差变了样。顺势在桌边坐定,月楼紧跟着在我身边站住,头低目谦,十足一个小厮模样。

“岂敢。客官抬举拂袖了。”拂袖也笑起来。“既然来了,那拂袖献拙弹奏一曲给官人解闷可好?”

“甚好。”我拍手。好久不听拂袖弹曲,我心里也是痒得很。

拂袖笑笑便开始抚琴。葱指一拨,铮铮琴音便起,竟是弹了首十面埋伏,我有些意外。身旁的人忽然替我斟满面前茶杯。抬眼,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拂袖姑娘也煮得一手好茶。兄台不试试可是可惜了。”男人笑。

“那可是要好好品一下了。”我举杯。“兄台不是中原人吧?”

“哦?此话怎讲?”男人奇怪道。

我指指衣襟,慢悠悠喝茶。“衣服可以是同样式,但不同的人穿起来却也有不同习惯。中原的人习惯着右衽衣,外域之人却是左衽。”

说着,自个儿心中却也是短叹。从前怎么就没有发觉到这点?香茗入口,倒是格外欣喜。有些日子不来,拂袖姐姐煮茶的功力可也是更进一层。想着,我另外翻开个茶杯注满茶水便递给站在身后的月楼。月楼抬眼看我,终究还是接过去。

“兄台果真是好眼力。我本想已经像足中原人,没料还是在这露出马脚。”男人笑起来。“在下柳随风,敢问兄台高姓?”

“在下冷行云。幸会。”我回道。身后月楼很配合的咳嗽起来。我忍笑。

柳随风的脸色一变。“你是冷行云?冷月宫的冷行云?”

“冷月宫?那是什么地方?”我奇怪。转身看月楼,他始终低着头。只是看他那微微颤动的膀子,我忽然意识到他或许说的是我名义上的家。可是那明明是冷月庄来着,恐怕这又是所谓江湖传言以讹传讹。我在心里愤愤然,好好的一座庄子说成宫,糟蹋了我娘想的好名。

“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柳随风笑笑,又替我满上杯子。“只是冷兄的名号与冷月宫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宫主相同,随风才误以为是同一个人,让冷兄见笑了。”

“无妨。”我大度摆摆手。

一曲终了,拂袖稍稍欠身,我已经卖力鼓起掌来。

“拂袖姑娘的琴艺果真高超,冷某可是一饱耳福了。来来,冷某以茶代酒敬拂袖姑娘一杯。”说着,我端起桌上的茶杯便朝拂袖走去。尚未递到她手中时我一个不稳杯子便脱手而出,幸好拂袖反应够快及时接住。我尴尬地笑笑。

“承蒙厚爱,小女子感激不已。”拂袖仰头喝光杯中的茶水。

“痛快。”我拍手。“拂袖姑娘果真是爽快人,冷某欣喜得很。就连姑娘身上的香气都能醉人呢。冒昧问一句,姑娘是从何处买的脂粉?”

拂袖掩嘴一笑。“客官您还真是逗笑呢。我们这风月场里的人哪个不是擦脂抹粉的。都是些寻常物而已。”

“非也。”我摇头。“姑娘身上的香气浓而不烈,教人嗅而不忘。恐怕是这中州城里独一无二的吧?”

说着,我使劲往拂袖身边蹭,还是月楼看不下去,冷冷开口。

“主子,时候不早了。”

“啊,对了。你看我,只顾着跟拂袖姐姐套近乎了。”我一拍额,转身便冲拂袖笑笑,顺便对着柳随风摆摆手。“你们玩吧,我这得回了。今夜冒昧打搅两位了。”

说完,我直接开门出去,月楼随我而出。关上门时,房内二人的视线一直胶着在我身侧。我懒懒一笑,转身走开。

“看不出,主子逛窑子的本事还高超得很呢。”月楼冷冷道。

“月楼,我现在很难过,你不要再逗我好不好?”我定定看着他。

“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什么都别再管,跟我回去不是更好?”月楼沉声。

我摇摇头,径自走出了怡红楼。那股子至死我也不会忘却的香味,还有那身不显山不露水的武功,曾经交好的拂袖姐姐,摇身变成京城门外欲取我性命的人,说不难过是假的。

曾经有故人告诫我,凡事莫过强求,亦不可太过追究。可惜,我做不到。曾经静止的心,如今,倒也乱了。

不过短短路程便回了医馆。出乎意料,医馆大门紧闭,我有些奇怪。福伯从前也算半个郎中,治些小病小疾还是不在话下。就算我这些日子不在,他也不会关了医馆才对。不知为何,只觉心中惴惴不安,当下也不再耽搁,直接回到那个我生活半年多的小院。月楼一直紧跟在我身后,见我神色有异,也不再多言。

推开院门,只觉院子里太过凄清。屋里黑黑一片,并没有人在。推开房门时,一股子尘土味迎面扑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月楼掏出火折子来,借着微弱的光找到蜡烛点上,此时,才发觉屋里半点人烟味都没有,就连桌上都落了薄薄一层尘土。我只觉心都要停跳。

连念不见了。

自小连念便呆在我身边,虽是主仆,更像亲人。即便恼我多日未归,连念也不会独自走开。无视榻上的尘土,我慢慢瘫坐在床侧。心底一阵阵的颤。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走。”月楼忽然出声。

我摇摇头。倚在床榻上,我努力地想一切可能。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在中州城的半年我根本不曾与人结怨,连念更不可能。可是,连念如今不在。忍不住的便想到了最坏处。月楼忽然伸出手轻抚我脸颊。等我意识过来,才晓得脸上已经湿露一片。

“月楼,我自己一人静会。”我慢慢开口。

月楼并未多言,只是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里突然便静了下来。烛火跳动,偶尔有烛泪流下来。我的脸上也是干了湿,湿了再干。不过数日,一切都变了样。良久,烛火跳动两下便暗了下去,我起身吹熄蜡烛便走出房门。月楼一直守在门外,见我出来,微微一笑。我也笑。

“月楼,天香斋的菜色不错,想不想去尝一下?”

“好。”

天香斋还是一番生意兴隆样。进去挑个角落的位置坐定,点了几样招牌菜便只等菜上桌。月楼一直静坐,并不多言。我倒是打心底感激他。月楼总是如此心细,知道我此时不愿多言。这次小儿送上的茶品头很差,喝起来毫无滋味可言。不过喝了两口,我已经皱着眉将茶碗放在一边再不动它。门口忽然一阵喧嚣,店里的人大多抬头向门外看去。恰巧小二哥从旁经过,我忙拉着他询问外边出了什么事。

“有个小乞丐赖在门口不肯走,掌柜的正带人去轰呢。”小二道。

我点头,正想起身出去,月楼先一步站起来。

“我去看一下。”

“好。”我笑。

待月楼走出去两步,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没有交代,慌忙又喊出声来。

“别忘了给他买些吃食。”

月楼远远地回看我一眼,复又走了出去。

直到看着月楼踏出门去我才将视线收回来。回神时又意外一愣,桌上赫然放着个蜡球。慌忙抬头四处看,周围并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犹豫了一会,我还是慢慢捏碎了那蜡球,一张叠成方形的纸片显了出来。打开来看,只有寥寥几字。

“一更,医馆,不见不散。”

翻来覆去看,只有这些。心莫名地紧张起来。去?不去?总觉去会有意外之事,不去却又会错过些什么。手不觉攥紧,纸条和蜡黏在手上,黏糊糊一片。小二开始送菜上桌,我愣愣看着那些冒着热气的菜肴,忽然间便没了胃口。

“怎么还不动箸?”

“什么?”我愣愣抬头。

月楼不知何时已经坐回桌边,我不动声色将手放到桌下。

“菜要趁热吃。”月楼笑笑,径自动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面前的碗中。

“哦。”我点头。“小乞丐走了?”

“嗯。”

我不再多言,低头开始吃东西。本来想告诉月楼刚刚发生的事,转念间却又忍住不再提。说不清为什么,直觉便不想让月楼知道这些。草草吃完结帐离开天香斋,随便寻间客栈便住了进去。进房间前,月楼忽然出声喊住我。回身看他,他不过只一笑。

“早些休息。”

我笑。“你也是。”

到房间里,也不掌灯,摸索着到床边便懒懒躺了下去。房里黑且静,隐约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人躺着,身子却从未有过的疲惫,脑子里也乱作一团。不觉竟迷糊着睡过去。等我猛然惊醒时,月光已经斜斜投进房间里。慌忙起身,外边更夫敲梆的声音也传进来。一更天了。

路过月楼的房间时,我稍稍停顿一下。偷偷推开一点房门,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月楼躺在床上。稍微放下心来,我折身慢慢朝楼下走去。守夜的小伙计在柜台后混混沉睡,我摇了许久他才朦胧着睁开眼。

“小二哥,劳烦你开下门。”我笑。

小伙计揉揉眼,嘴里嘀咕着去开门。我谢过,侧身走出去。身后客栈的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我回身看了一眼,便快步向医馆走去。本来便有些迟,出客栈又浪费些时间,脚下便快了许多。幸而医馆离得也不远,不多时便隐隐看见医馆的轮廓,馆内还有隐约的光亮。看着那点点亮光,我倒是放下心来,步子也渐渐缓下来。

到了医馆前,我兀自站定。直待呼吸平稳下来才慢慢推门。有那么一会我只觉好笑。明明是自家的医馆,却还小心翼翼弄得仿佛乱闯民宅一般。进到房里,只见桌上点着一只小小的蜡烛,早已有人静坐于桌前,脸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倒是那身白衫格外的分明。

“来了。”男人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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