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年纪大了，身子老是出毛病，不服老不成了。”村长短叹一声道。
“您说什么呢。正是老当益壮之时，可别这么唉声叹气。”我笑笑，起身到药柜前帮老村长配药才。
“说来，这几年若不是有你在，咱们这小渔村会折多少的人命啊。想想，你来之前，村里有多少的人因为一点风寒就白白送了性命。”村长继续感慨。
我但笑不语，只加紧手下动作。
“好了，村长，这药您拿回去，按时煎服。至于这小包里，装的是些驱寒的药材。这几日天气阴晴不定，您一并煎了来喝，免得受风寒。”
“谢谢冷大夫了。”村长连声道谢，抬手便探入怀里拿银子。我忙不迭按住他的手。
“村长，您把药拿回去就成。这药材不过是我从山上采回来的，不用花银子。再说，我也不出村子，您给我银两我也用不到。您还是自个留着吧。”
“这怎么好意思。”村长讪讪。
“您能给留我们爷俩在此，便是给了我们爷俩一条活路，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帮您瞧病不过是我举手之劳。”我笑笑。
“那，我就收下了。”村长也笑，到底还是把药材收进袖中。
“村长，那您慢走。”
送走村长，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我索性关了药铺回去。留怀安自个在家大半日，我总归是有些不放心。出了铺子，一股子夹杂腥味的海风袭来，忍不住打个冷战。快要入冬了，这海边的渔村说冷，一夜间便能落霜满枝头。看来明个要抽空去备些木柴才好。想着，已经走到了自家门前。瞧着洞开的栅门，我有些吃楞，耳边满是婴孩的哭闹声。慌得走进去，只瞧着个妇人的背影伏在床边动作。听到我进屋，那妇人便转了身来，却是隔壁的陈嫂。
“冷大夫，你回来了。”陈嫂笑，顺手将手里揉在一团的布巾扔到一边。“路过你家时，听到孩子哭得厉害，就进来瞧瞧。想来是饿坏了，又尿了一身，嗓子都快哭哑了。瞧着都叫人心疼。”
“真是麻烦您了，陈嫂。”我笑笑，心底的大石到底还是落了下来。“我来就好，您歇着吧。”
“歇什么？冷大夫你还是先歇着吧。伺候孩子我这个老婆子可比你顺手。”陈嫂快人快语道。“瞧你这屋里，连块替换的尿布都没有。米缸也空了。孩子跟着你，真是受罪。我带了些棒子面过来，就放在桌上竹筐里，你去烧水给孩子弄点面糊吃。我这尿布马上就换好了。”
“那个，柴昨个已经用完了。”我尴尬道。
“你啊。”陈嫂俯身将孩子抱起来，转个身来便塞进我怀里。“先抱一会，我去给孩子弄糊糊。”
说着，陈嫂捞起扔在一边的尿布便走了出去。目送着陈嫂离开，我这才低下头来。说来也是好笑，自打进了我的怀抱，这个小磨人精便止了哭声，这会小脸正对着我，眼珠骨碌乱转。脸上犹自带着泪痕，小手却挥着乱舞。我瞅着他，他瞧着我，谁也没动作。对视良久，他先咧开了嘴，露出两颗小小的奶牙。
“文怀安，你在气我？”我佯怒。“对着外人就哭得那么凶，想让陈嫂训娘对不对？小东西，你心眼不少呢。嫌弃娘没呆在你身边等你睡醒？”
怀安吱吱呀呀，乱动的小手终于按到我的下颌，小脸上立即堆满了笑，眼睛逗成月牙。
“你个小磨人精，一会离开娘都不成了？”我乐，顺势低下头去蹭怀安的小脸，引来他一阵咯咯笑声。
“你朱伯伯闹肚子，娘给他抓药。后来村长伯伯又去瞧病，娘才晚回来一会。结果你尿湿了床，哭哑了嗓子，弄得自个一身臭不说，还害的娘被陈嫂骂，今晚娘才不要跟臭臭的怀安睡在一起。”我坏坏道。
哪知，怀安嘴一瘪，哇的一声又哭出来。
“哎哟，我说冷大夫，我不过走了这一会，好不容易让这小祖宗止了哭，你怎么又把他惹哭了？日后变个公鸭嗓子怎么得了！”端着碗进来的陈嫂还没走近便忍不住又训斥我一番。我苦笑不已。
“没事，陈嫂，他哭着玩呢。瞧，一点泪珠都没有。”
“那是眼泪都哭完了。”陈嫂白我一眼，小心将手里的碗放到桌上，转身便从我怀里把怀安抱了回去。“也不是我说的，你个大男人家带着个孩子像什么话。你觉得没事，孩子可经不起这饱一顿饿一顿的折腾。”
“我们爷俩都是命硬的主。”我咧咧嘴。
“再命硬他也是个孩子。”陈嫂没好气道。“瞧瞧你，这像什么话。把孩子扔在家里就一个人跑出去。幸好是叫我遇到了。要是我没来，孩子不得一直躺在床上哭？好娃也得哭出病来。”
说完，陈嫂再不搭理我，只小心地喂怀安吃面糊。怀安倒是止了哭声，乖乖张嘴。只是小脑袋一直朝我这边扭，小脸挤作一团，嘴里还不停吱吱呀呀。我在旁，好气又好笑。这小东西，还不会说话就懂得讹人，长大了还不是个害人精？
“老孙头家的姑娘，今年十有四五了，一直没许人家。那姑娘里外是个好手，模样也周正。你个大男人家，又带着个孩子，家里到底不能少个女人，。她要是进了你这屋，一来好帮你带孩子，二来，夜里也好给你暖脚。冷大夫，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就去给你说说。这事啊，只要你点头，包在我身上。”陈嫂忙着手里的，嘴上也不停下。
还没等我开口，怀安先哇的一声又哭出来。我忙忍着笑，只拿眼看怀安拼命皱脸挤泪珠。
“你个小兔崽子，牙还没长齐呢，就懂大人的话了。”陈嫂也忍不住笑出来。“这么丁点就霸着你爹，将来大了还得了？”
“好了，陈嫂，填房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不能糟蹋那好姑娘。”我笑笑，上前将怀安抱了回来。“今个麻烦您了，您先回去歇着吧。”
“唉。随你了。真是，你都不急呢，我这个老婆子瞎操什么心。”陈嫂叹一声，倒也不再追着问下去，只将手中的勺子塞到我手里。“我拿了些木柴过来，就放在你门外了。”
“谢谢陈嫂了。”
“谢什么，都是邻里百家的。”陈嫂摇摇头，慢慢走了出去。
“啊。啊。”怀中的小身子动了一下。
低头，正瞧见怀安不停闭合着小嘴，唇角堆起一串口沫。我失笑不已。
“小东西，真个就明白陈嫂说什么了？”
哪知，怀安竟真个眨了一下眼，小嘴闭张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我吃惊不已。还不曾满岁的孩子，竟然能听懂大人的话。换了哪个做娘的想必也会大惊失色。我却是大喜过望，忙不迭扔下手中的勺子，双手托着怀安的小身子便高举过头顶。仰起头来，正好能瞧着怀安低垂着脑袋瞧我，眼里晶晶亮亮。
“怀安，快，跟娘说，娘。”
怀安张着小嘴，只顾咯咯傻笑。
收回手来，顺势将怀安重新抱在怀间，我继续引诱。
“来么，跟娘说，娘。只要你今个说出来了，晚上娘就继续搂着你睡。要不然，就让你睡在床下好了。”
怀安只愣愣瞧着我，眼也不眨一下。
“那，只要你能喊出来，娘今晚不光搂着你睡，明个还背着你上山打柴，好不好？”我大大地微笑道。
许是我的引诱有了作用，这次怀安真个就随着我的口型慢慢张嘴，喉间还隐隐有些声音溢了出来。我大喜，继续逗他。
“看娘的口型，喊，娘。娘。”
怀安目不转睛看着我，小嘴慢慢张开，竟吹出个水泡来。然后，轻微一声响，水泡碎掉，口水流了不少，怀安的下巴上水亮亮一片。我一愣，继而大笑出来。
怀安还挺委屈，决计再不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