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军营中某人端着药碗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
话说那藏了尾巴的狐狸,也是狐狸。
那一场边疆的风雪里面,白衣公子蹙了眉,青衣女医勾了嘴角,奈何那容锦塌边的人,却是一无所知。
一碗汤药入了胃,容锦的唇色恢复了不少,乔静姝瞧着那模样,心中念了一句,这百里荷华的医术果然是极好。
按理说攸宁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本该是放下了,可是这小道士抬头瞧了瞧那塌边坐着的乔静姝,又是提了起来。
百里荷华开了药方匆匆离去,只道这容仙人毒性不深,但可能思绪被乱,会睡梦中说出些胡话来,乔静姝心下一急,思绪不知怎的就又回到了那日,那唯唯诺诺的小道士问着那让她忧心的问题。如今乔静姝选择留下,不知是对还是错。
“刚刚容大人还去了本妃那,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中毒了?”
攸宁一愣,手心满是汗水“回……回王妃……回……”
乔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指了个小道士“你说吧!”估计让这道士说下去,太阳下山也别想问出个结果。
那被指的小道士也是一愣,而后却是思路清晰,娓娓道来“回王妃,攸宁道士素来喜欢另辟蹊径,将药物混合,今日攸宁道士做事时不小心引得炉火炸裂,小的几个去找容道士回来,容道士怒了,攸宁师兄说自己新制了一种丹药,容道士执意要尝,便中了毒。”
“新制的丹药?”乔静姝不觉有些可笑,什么长生不老,什么神丹妙药,一群严重铅超标的玩意。
攸宁心下一惊,却不敢说出来,唇色已是咬的煞白,他已经闯了这般大的祸端,怎么会还敢给容锦吃那新制的丹药,那丹药,不过是从前几日给乔静姝调理时加进中药中的丹药,乔静姝尝了几日,也不见什么反应,攸宁以为自己终于成了功,可今日,容锦只不过尝了一口,又怎会?难道真的?
“是我错了,还是父亲错了?”一声叹息,一声无奈。
众人的目光全被这一句话吸引了过去,攸宁惊得脸色煞白,那榻上的男人,微微皱着眉头,双眸紧合,口中不知为何便说出了这样的话,乔静姝一怔,看来百里荷华说的话是真的,这厮吃了药真的会胡言。
容锦的头轻轻摇了几下,表情那样的挣扎和无奈“父亲,你告诉锦儿,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一屋子的人屏了呼吸不敢说话,只怔怔看着那榻上的人,容锦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乔静姝的手腕,双眸猛然睁开,带着几点血丝“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乔静姝也是一怔,看着他的眸子,这句话,她却迟迟答不出来,这个问题,突然好遥远,是呀,她到底是谁?是二十一世纪法律系的女皇乔静姝,还是乔静大小姐乔静姝,还是他苏令仪的王妃乔静姝?
容锦那墨色的眸子里,几分焦急,几分无奈,他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恍若轻喃“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乔静姝垂下眼不忍看他,怎知这样的动作,在两人之间平添了不少的暧昧,心中烦闷,耳边却是响起一阵微微杂乱的声音“给王爷请安。”
乔静姝那不知飘了多远的思绪终于回归了正路,只有那胡言的容锦,还是那样的眸子看着她,眼眸中满满的挣扎,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乔静姝理了理自己的披风,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谁来拉一下容大人,这药的后劲实在强了些。”
容锦闭上眼眸,默默松了手,颓然地偏下了头,只道了三个字“你来了。”不知是糊涂还是清楚。
哪怕不回头,乔静姝也能感受到身后那道寒冰般的目光,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他假扮成苏显允将自己把玩手心那么久,刚刚又放了自己的鸽子,可却不知怎的,乔静姝的心里,却是自己升起了一阵愧疚。
可那毒舌的嘴上还是硬的,回首,怒目“哟,忙碌的王爷闲了,跑到炼丹营来了,来军队都要带着炼丹营的,王爷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一屋子的人皆是憋得不行,想笑却又不敢笑,这雲遥王妃,此时可真是没给王爷半点面子。
苏令仪脸色一黑,伸出手来狠狠拽住了乔静姝的腕子,众人低着头,不能看,却是想看,这爪子挠心的滋味,真是难熬,那榻上的容锦还没有太过清醒,卧在榻上恍若又睡了过去。
乔静姝想要甩开苏令仪的手,怎奈的他握的更紧,又甩了几下,又握的紧了几分,“苏令仪你松手!”
话语刚落,乔静姝的双脚便是离了地,几个小厮抬着的头都忘了低下去,这便是那温文尔雅的雲遥王爷,脸色阴沉,起手一抱,就将这雲遥王妃抱在了怀中,霸道?吃醋?乔静姝只觉天旋地转,狠狠捶打着苏令仪的胸膛。
“你松手,你松手!”
这次小厮们的下巴也跟着掉了下来,这就是威风凛凛的雲遥王妃,名震京城,彪悍毒舌,居然在……撒娇?闹脾气?
苏令仪的眼眸扫过,众人皆是乖乖识相地低下了脑袋,雲遥王便这样抱着雲遥王妃出了炼丹营,谁又曾注意,那榻上青袍的道士,眼眸睁开又合上,满眼的忧伤。
乔静姝索性不再挣扎,磨了磨自己的牙齿“怎么,你就是这么和我道歉的?”
苏令仪也不语,眼眸之中隐忍着满满的杀气,自炼丹营到苏令仪的帐中,一路行来,将士皆是退避三舍,摇头叹息,“哎,就说不能带家眷来军营,果真是碍事,碍事!”
其实呀,总结起来,四个字,红颜祸水!
但谁又会注意,那众多的目光里,有两道是那么的特殊,角落的铁甲佳人,捏了捏自己的腕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而那不远处的青衣的医女,面无波澜,指尖,却是早已狠狠嵌入了掌心!
再总结起来,五个字,蓝颜也祸水!
乔静姝接受了一路上满满的注视,却是被苏令仪被狠狠摔在了榻上,乔静姝揉了揉自己微痛的腰,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人“苏令仪你脑子是坏掉了吗?”
众人屏退,苏令仪脸上是化不开的愤怒“怎么,我失约于你,你去找容锦吗,是故意气我的,还是觉得我就是个备胎,你喜欢找谁就勾搭几下?”
“这些事情和你有关系吗?约法三章记得清清楚楚,互不干预,名为夫妻,实则毫无关系,你既已经签字画押,便是做数。”
苏令仪瞧着那榻上的人,伶牙俐齿,何时都说的头头是道,可是,她究竟懂不懂?
苏令仪狠狠瞧着那榻上的人,双眸赤红,乔静姝却挑衅地看着他,两道目光,一道更比一道毒,不知死活的人呀!
欣长身躯猛的俯下身来,乔静姝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唇间狠狠地一痛,那血腥的味道,熟悉却又陌生,狠狠融入她的口腔,她的心。
脑袋一混,自己最近好似一直是这般的不争气,耳边却是他的声音“侃侃,你懂不懂,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用白纸黑字说的明白。”披风不知何时离了身,腰带一松,乔静姝一惊,紧紧按住自己的腰带。
他的气息轻轻撤去,苏令仪仰面躺在榻上,眸中染了淡淡忧愁“侃侃,我该拿你怎么办!”
乔静姝不语,拢了拢自己的披风,有种人,是劫,不该遇见,否则便只成附骨之毒,剃不去,碰不得,苏令仪觉得,自己一定是中毒了,乔静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无可救药的病了,无可救药的疯了。
良久,无言,沉默,尴尬。
乔静姝瞧着那营帐的顶,系上了自己的腰带“你为什么要装哑?”
苏令仪勾了勾嘴角,笑声里,几分无奈“如果你亲眼看见父亲母亲被杀,连自己都被杀手追杀了无数次,只因为有人认为你们一家有点优秀,会和她的孙子抢东西,你会怎么做?”
他说的轻松,乔静姝侧过头去瞧他,那眼眸里盛着的,是嘲笑,还是无奈。
他猛然偏过头,四目相对,她嗅得到他的气息,听得见他的呼吸,那么沉静却又那么乱,她看得见他的眼眸,淡淡的忧伤与无奈,他突然轻笑了一声“怎么,心疼你相公我了?”
乔静姝偏过头去,脸颊却是微红,“原谅你了!”
身侧的人轻笑一声,忽的坐起身来,拉住了她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步步靠近,原来便是那个刚刚苏显允失约的地方,一路走来,乔静姝的手一直静静躺在他的手里,说不出的舒服却是笼了一层薄汗,一阵小跑,再抬头,乔静姝怔怔站在那里,不知该进还是退。
刚刚和那几个士兵一阵闹,怎能料到,原来自己再若是向前走几步,看到竟是这样的情景,红绸铺地,好像那日嫁娶,十里红妆,几件冰雕,精致入目,却似仙人下凡,天女散花,白雪飘落,带着阵阵仙气。
不知这般布置,又花了苏令仪多少时间。
鸭熏升烟,苏显允的古琴摆在眼前,虽是可惜稍稍被白雪微微覆盖,但苏令仪松开了手,向前走了几步,拂去那琴上白雪,素手覆琴弦,淡淡琴声飘荡空中。
雀阁重逢的那一夜,也是这般,他抚琴,她瞧着,乔静姝呆呆看着这雪,这人。
你有没有那么一刻,乱了心跳,眼中只剩一人?
你有没有那么一刻,屏了呼吸,眸间只道一人?
你有没有那么一刻,记忆划过,心中只念一人?
初来这个世界,是谁,拂去肩上尘埃,笑意神秘莫测,屈辱嫁娶,是谁,铺尽十里红妆,眼眸温润如玉,寿宴地动山摇,是谁,拼力护她在怀,檀香气息沁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又是谁,不经意间,占据了心房,怒时你想他,笑时你想他,乔静姝信了那么多年的白纸黑字的理念在新房轰然倒塌,苏令仪说的有理,这情一字,又怎能用白纸黑字来衡量,或许,很早很早以前,当他叫她侃侃的时候,她的心,就已不在胸膛了吧。
一曲作罢,他向她笑,她却红了眼眶,他敲了敲她的鼻子,笑容更甚,那是那属于苏显允的戏虐“怎么,娘子被为夫感动了,那是不是该赏个吻什……”
漂亮的唇触碰他的脸颊,苏令仪一愣,呆呆地站在那里,乔静姝的脸颊划过一滴泪珠,那是幸福的泪水,她的笑容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惊艳,她,还是和他当年娶她的时候一样美,不,更美。
苏令仪瞧着眼前的人,狠狠擒住她的唇,“侃侃,得你,足矣。”
得你,足矣!
从公堂初见,他便认定了她,没有为什么,那个人,一定是她!
圣旨下,十里红妆面前她走来嫁娶,今生今世,他的眼里怎还能容下其他女子,这个特别的女子,这个上天给他的礼物,就这样,霸道的,占据了他的全部。
苏显允拉住她的手,“来。”
依旧是红妆锦缎那般的美,只是这次,没了十里红妆那么长,没了全京城人张望的噱头,没了那场震惊京城的大火和彪悍斩红妆的彪悍王妃,只有他苏令仪牵着她乔静姝的手,踏上红绸,步步前行,满路红梅,不再耀眼,红妆锦缎,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着。
白雪飘飘,只想和你,一走到白头……
再说那边疆战事,安康的年头实在太多,这领阵的李将军,往日上朝威风凛凛,大谈特谈,奈何内里子,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节节败退,苏令仪赶路的一月里就已丢掉了一座城池。
夜半三更,侃侃趴在那榻上瞧着自家男人在烛光下执笔的模样,却觉得怎样瞧都是好看。苏令仪抬了抬头,眉毛急的皱起来,言语却是水般的宠溺“怎么还不睡?”
“冷,不困,看看你。”
苏令仪苦笑不得,提笔轻轻在那地图上画了一笔朱砂“乖,快睡吧,我去给你找个暖水包。”
“恩。”甜甜笑了笑。乔静姝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苏令仪放了笔,挑了帘子走出了帐子,还没走几步,却是一阵哭声落入耳膜,苏令仪眉心一挑,灯光猛然找到一个女子,哭红的眼眸甚是可怜,苏令仪移开了灯想走,谁知那女子却是拉住了他的衣摆“兵大哥,别留我一个人在这!”
------题外话------
咳咳,这章……写的很是激动!愤慨!兴奋!哎~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错别字神马的,原谅我……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