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仪移开了灯想走,谁知那女子却是拉住了他的衣摆“兵大哥,别留我一个人在这!”
苏令仪又抬了抬脚想走,奈何那女子拉的紧,这营中,若是说女子,不过三人,如今两个苏令仪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眼前的这个,虽是说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可应该是百里荷华没错了。
苏令仪又扯了扯袍子,却听见百里荷华带着几丝哭腔的声音“我的父亲过世了!”
苏令仪一愣,瞧着那黑暗中的女子,却忽然狠不下心去,思绪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魏安王战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那时小小的他,一定哭的比百里荷华更惨吧。
他不说话,只是坐在百里荷华的旁边,百里荷华抽了抽鼻子,声音却也是极轻的,哪怕是在黑暗中,她的修养也是极好,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
“谢谢你,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来陪陪我。”
沉静,百里荷华瞧了瞧眼前,继续道。
“今日邻里飞鸽传书来,我才知道。我这个做女儿的,连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她泣不成声,他却无言以对,手里面还抓着想给侃侃的暖水包,心里却又什么东西,微微一颤。
“呵,兵大哥,你们呀,都说荷华在人前总是神色淡淡,救死扶伤,像是不染世俗的人,可是你们又怎能知道,我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这军营里,心中念得,本就只剩下爹爹了。”
佳人抽噎,苏令仪却不言半句,远处一点光亮,苏令仪一惊,想要起身来,怎料的那百里荷华猛的扑到了他的怀中,“兵大哥,你便陪我多呆一会,多呆一会好不好?”声音娇柔,软玉在怀。
苏令仪起身推开她,那点光亮却是近了,啪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苏令仪眉目一急,狠狠地站起身来,百里荷华重重摔在了地上,杂乱,慌忙,寂静的夜,或许终将不再寂静。
苏令仪的步子乱了,手中还紧紧捏着那一份暖水包,一盏烛灯落了地,烛火然然,苏令仪狠狠踩了几下,已是免了一场走水之灾,可惜,那离去的人,看见的,又是什么?
步子沉了,却也乱了。
苏令仪挑开帐子的帘,只瞧见烛光下女子眉间满是严肃,低着头不知在那纸上写这些什么。
“侃侃?”
“恩?”
还在回话,刚刚的那个不是她?
“怎么起来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或许也是一种方法,刚刚那百里荷华扑的实在太快,那件事……他实在……无话可说……
步步走近,也不见乔静姝回答,只是专心致志地在那宣纸上写着字,他走近一步,瞥见那宣纸上的字迹一怔,带着爪子的女人咬在他的肩头,披风内的衣服穿得单薄,一丝疼痛化了开。
许久,乔静姝终于松了口,衣服微微几分褶皱,苏令仪的肩膀,微痛,却还是笑的那般无可奈何,揉了揉自己的肩头“侃侃,你是属狗的吧!”一个礼拜,两个肩膀,都因这女人留了伤。
伶牙俐齿,除了说话,连咬人都是这么的厉害。
漂亮的手指捏起那桌上的宣纸,女子的头高昂了几分“我改主意了,白纸黑字,果真是最有效的!”
那宣纸上呀,两个大字最是清楚明了,只写着呀!夫训!
苏令仪将那小小的人怀在自己的怀里“侃侃。”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是别的女人的味道!”
暖水包暖着她微微有些冰冷的手“侃侃其实我……”
“我知道你定不是和她有什么奸情,可是看见了,我心里面就是不舒服……”乔静姝向着那怀里缩了缩,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只会的女人,自家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的,可惜看见百里荷华那样的人就那么卧在苏令仪的怀里,乔静姝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面梗了一根刺,怎么也拔不去。
那是文质彬彬修养极好的百里荷华,而她,仿佛第一次也希望成为那样的人,可惜,她做不到。
苏令仪抱着怀里的人,唇角无意勾起一丝痕迹“好酸的味道!”
乔静姝身子向前一倾又捏到了那张宣纸“废话少说,签字画押!”
苏令仪哭笑不得瞧着眼前的人,眼前这女人呀,是只老虎,带着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柔时挠你的心肝,怒时咬你的软肋,眼前这女人呀,是朵罂粟,让他想戒都戒不掉。
“好。”他在那纸张上画了几笔,她得意地笑了笑,眉目之间的欢喜,像是小孩子得了最爱的冰糖葫芦。想来当初他答应在那份什么约法三章上签字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笑的像个孩子。
乔静姝微微一笑“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更夫的锤响了几声,黑夜里,只剩那女子哭红的双眸,落寞的身影,真真假假里,百里荷华的父亲,却真的早已为孤魂,不过,那不是前几日的事情,而是十五年前的事!
今日,是她父亲的忌日,却也是,她碰到他的日子,她与他重逢后第一次说话的日子。
那一天,漫天白雪封了人眼,一场地动山摇的地震,百年古镇毁于一旦,妖风肆虐,大雪封山,小小的百里荷华看着父亲身上单薄的衣裳和他渐渐冰冷的手,她太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紧了紧身上的袄子,默默地看着父亲,冻得发紫的嘴唇说不出话来,她看着他冲着自己笑,她看着他慢慢合上双眸,她看着他的身体渐渐冰冷。
可是,她却只能这样,只是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她不知道死亡,她只知道寒冷……
耳边是那呼啸的风声,眼前是那数不尽的漆黑,她不知这样子过了多久,她掰着小小的手指一天天的算着,直到那样一天……
那个高大的男人闯进小小的她的视线,他满脸灰尘,眉心紧蹙,将她从冰冷而漆黑的废墟中救了出来,他的容颜被灰尘遮盖,可她却觉得,她从未见过这样英气的人,他把小小的她从废墟里抱出来,她用僵硬的手指擦着他脸上的尘土,他的唇角是深深的笑意“又找到了一个孩子,又找到了一个孩子!”
她大大的眼眸一直盯着那个男人,盯着他的胡茬,盯着他杂乱的发丝,她撒娇地卧在他的怀里,只能由他抱着,她环着他的脖子,觉得像是父亲般的温暖。他笑,他只是笑,后来,他洗了脸,梳了发,剑眉星目,眉目俊朗,把她放在座椅上“乖,叔叔还要去救别人呢!”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印在了她心里面。她乖巧地点了点头,他笑着转身离去,那场地震,像是个老天爷和百里荷华开的一个玩笑,她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却仿佛又得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风雪乱,宿命殇,他离去,带着千军万马,甚至带走了曾经她年幼的玩伴,却偏偏没有带走她,她胡闹,绝食,歇斯底里,嚎啕大哭,他却都没有回来,邻居家的二娘领养了她,她的性子却一天比一天沉,她不说话,闲着的时候就翻些医书,她记得他说过,“要是多些郎中,又怎么会死了那么多的人!”她不在乎他说话的内容,她在乎的,是他眼中那化不开的伤感。
他说“小姑娘,你要好好活下去呀,你的爹爹把家里所有保暖的衣物全都环在了你的身上,你才可以活下来。”
他说“你要乖乖吃饭,乖乖的。”
他说“乖,叔叔还要去救人呢。”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的模样早已模糊,她也终究没有再遇见他,她有时想,为什么不能再来一场地动山摇,这样或许她还可以再遇见他。她有时会梦到他,梦到他笑着夸奖自己“小姑娘一眨眼都长了这么大,还学会了医术。”
越国宣战,她险些欢呼,二娘惊讶地瞧着她,她的心里,却瞧见了那样一个影子,眉目温柔,只道一声“乖。”
当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化作泡沫,当一切的可能都变成一场虚无,当她快要放弃那近乎魔怔与痴迷的事情。
或许老天爷真的怜悯她,于是她遇见了苏令仪,他入军营的时候她只瞧了一眼,她便认定,他是那个她命中注定的人。
哪怕年龄差距,哪怕沧海桑田,隔了那么多年,只需一眼,她却认定,苏令仪是这个世界赠送给自己的,她等了那么多年,那个人,还是回来了。哪怕他有些不同,但苏令仪,一定是那个人。
她已疯,疯在无数个等待的日子里,她已痴,痴在总角之时那男子宽厚的怀抱里,她的聪明机敏,她的学识,其实她只要稍加想想,苏令仪不过弱冠之年,十几年前也就是个孩子罢了。
她不知她不管,她只知道,如今,为何又要多加一个乔静姝?正如当年的男人带走了自己的邻家玩伴,为什么,带不走自己?
已经没有一个人,会像她这样,望穿秋水地等一个人,已经没有一个人,会像她这样,默默地为一个她甚至不知道名字的人做这么多,可为什么要加上一个乔静姝?
“百里姑娘?”更夫打着灯向前探了探,百里荷华擦了擦脸上的泪花,笑容依旧是那样的毫无破绽,只是那红红的眼眶出卖了她。
更夫小心翼翼“百里姑娘,三更了,您怎么还不去休息?”
“今夜月色尚好,我突然有些想念家乡,便出来走走,没想到这般晚了,也该是时候回去了。”步子轻盈优雅,更夫抬头看着这夜的满天乌云,嘴巴张了老大,只瞧着那百里姑娘渐渐走远,耸了耸肩,继续做自己的事,这人呀,越是站的高就越是怪异。
寒风刺骨,白雪漫漫,更夫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怎知那军营一隅,一点火光忽起,一阵风吹来,顷刻间,火光肆虐,苏令仪撵灭了乔静姝的灯笼,一场走水之灾,仿佛是命中注定,呼啸而来。
天明之时,军营一片狼藉,李将军满脸黑线,将士们裹着袍子立在冰雪的天气里,却是不敢发抖,乔静姝瞧着那一个个将士,只听得将军带着满满怒气的声音“怎么回事!”
“是他,是他把炼丹营炸了,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一个小兵伸出手指来一指,乔静姝瞧着这被指的人,不是水攸宁是谁。
“你胡说,昨夜里我一直在照顾师父,怎么会还在炼丹营里面炼药!”这小道士,不和乔静姝说话的时候,倒是说的很溜。
将军脸色一黑,只瞧了瞧那水攸宁“坏军纪者,杀!军营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不是你想炼丹就炼丹,想照顾人就照顾人的地方!”
乔静姝微微垂下眼眸,这话还真是含沙映射,表面上说的是水攸宁,内里子里呀,不过是说苏令仪这个王爷,来了军营还携家带口,不禁冷笑,那老太后下的指令,王府所有男人充兵,这些个道士就不是男人了?这些个可都是那滚石阵营里面侥幸活下来的人呀!血腥争端,却被这不打胜仗的将军挑出了理来。
水攸宁慌了神,那指证的小兵勾着嘴角笑了两下子,乔静姝的脚步向前踏了一步,苏令仪的手轻扯了一下她的胳膊,乔静姝回首一瞧,苏令仪却是摇了摇头,眉目之间,还似往日淡然,乔静姝的步子又退了回来。
“我没有,我昨夜里都不在炼丹营,我昨个真的……”水攸宁挣扎了几下,却是几声咳嗽入了众人的耳。
“我这徒儿,可是做了什么事情,引得李将军要动用军法?”
那将军打眼一瞧,只见得那严寒冬日里,眉目清秀的道士一身青袍垂地,面色虽是苍白,可那眼眸中的坚定和骨子里透出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果然不愧为那容家第一传人。
容锦又轻声咳了几下,却听李将军道“你这徒儿喜好乱掺乱制,营中皆有耳闻,如今炸了炼丹营事小,烧了我这军营是大,容仙人说本将该不该杀他?”
“李将军可是说,贫道那炼丹营自己炸开了?”
“有人说,看见那炼丹营炸了!”
“那请将军交出这说话之人!”句句紧逼,语气淡淡,李将军眉目一怔,瞧着容锦,这人,不怒而威,瞧瞧苏令仪,这人,温文尔雅,京城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乔静姝嫩指一点“不就是那水攸宁旁边的兵爷,将军可是在犹豫什么?”脆生生的女生,带着几分笑意,几分嘲讽,寒冬腊月,李将军的额间,不自觉冒了几滴汗珠。
乔静姝环了环手臂,苏令仪微微摇了摇头,自家的女人,天生就是爱管闲事的料子,拦都是拦不住。
那位兵爷倒是伸长了个脖子什么都不怕,活像只充满了斗志的火鸡。
水攸宁气的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师傅瞧。
那小兵爷伸了伸脖子“是老子看见的怎么了!”
小兵爷身侧一个士兵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那表情,微微有些丰富,乔静姝眼尖,走了几步到了那士兵面前,道“事情微微有些乱,本妃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没怎么看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小哥可是知晓?”
那小哥头一抬,乔静姝瞧着他眼中满满的惊恐,有瞧见那小兵爷狠狠拽了拽他的袖子,唇角微勾,这件事情,实在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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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江宁音本来是二十一世纪的职业女性,事业才刚刚起步就穿到了大夏国的同名同姓的瑜安郡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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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拒婚,发帖肃北王府世子。
贴上写道:无通房,未纳妾,不抬姨娘,终身一妻,君能应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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