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日,时光如流水——
深夜寂静,月上中天,稀薄的寒雾弥漫。空旷萧索的街道上,三更锣鼓声响,隐约听到小心火烛之类的话语,客栈对面,红楼香馆中成串的大红灯笼两处悬挂,映得满堂溢彩,来往买醉温柔乡的客人依旧喧哗,歌舞升平。
悦来客栈前的阁楼窗沿上,一抹白袍在冷风中簌簌作风,三千青丝吹落胸前,映衬得肌肤似雪,如玉凝脂。冷雪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碧玉萧笛,鬓边的乌丝在清风中跃起萦绕,她眉宇淡漠,星眸璀璨,唇点薄红,月光朦胧下,竟平生千万种妩媚娇柔,堪似流光盼顾。
魔灵小小的身体趴在她的腿上,圆滚的小脑袋歪在一旁,狭长的耳朵拢起,看似已经睡熟。冷雪抬手纤细若水葱的素手,轻柔的抚过它身上柔软雪白的毛,静默无声。
突然,深沉的夜色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冷雪的手一顿,敛下细密的长睫,转眸望向声源处,只见稀薄弥漫的寒雾中,三五个骑着快马,身形高大的男子扬尘而来,看似走得十分急。
魔灵警觉竖起耳朵,倏地的跃起身,全身紧绷的望着楼下那批快马而来的人,碧绿的眼睛森冷,显得分外警惕。马蹄声渐近,五名男子的身形已到楼下,只见为首的一名黑袍男子翻身下马,似有些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缰绳甩到一名随从手中,随即便十分威武的踏进了红楼香馆之中。
冷雪双眼微眯,看那男子的派头与这些随从的谨慎之态来看,根本不像是来烟花之地寻乐子的,道是像找人。果然,那男子刚走进去不久,就听到红楼香观内,红香矫情却惶恐的声音:“哎哟,这位爷,您可千万别砸场子啊,小的真的没有见到九王爷,不信的话,您问问这里的人,哎哟,痛.......”
红香的痛呼出声传出了馆外,不一会只见那名刚才进去的黑袍男子揪着一身华锦衣裳的红香走出红楼馆,其后,跟随着十几来客人和馆内的姑娘,场面分外混杂。
“这位官爷,还请您饶了红香姑姑”红楼香馆内,身着浅紫薄纱衣裳的女子焦急跑出,神色紧张,冷雪秀眉一动,看清了那便是三日前为自己沐浴的紫言。只见紫言慌张的拉住那黑袍男子的衣裳,告求道:“这位官爷,九王爷自三日前在咱们这儿花了两万两银子买下了一个清倌后,就离开了,您若是不信的话,当日还有不少人在场呢”
“放肆”那男子声音浑厚低沉,冷硬如冰,暴呵如雷响,吓得所有人的脖子都缩了缩,不敢再多话。那男子冷眼扫了一下所有人,随即抬手指着紫言,吓得紫言不禁后退一步,他声音冰冷的道:“你刚才说九王爷再这里买一个姑娘,并且花了两万两的银子?”
“是,是啊,那姑娘名叫红萧,是红香姑姑三日前从山下买来的,九王爷一眼就看上了,所以.......”紫言被吓得言语吞吐起来,握着帕子的手也不住的轻颤,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子给斥断。
“九王爷不好女色,这是天下人尽知的事,你居然敢污蔑王爷”那男子满身杀气,指着紫言面容的手蓦地握成拳头,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烁着幽幽冷光的长剑。
紫言一看,吓得尖叫了一声,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色惨白,红唇失色,一双原本盼顾生情的美目震惊惶恐的睁大,全身簌簌发抖。
“太卜大人息怒,现在首当其要是找到王爷”一旁的随从见男子发怒,立刻上前阻止,声音低沉的说道,但那黑袍男子似不肯罢休,挥手将挡在身前的男子一推,怒道:“这些贱婢竟敢污蔑王爷英明,让本座先了结了她们再去寻找王爷的下落”
“不要啊,大人,不要啊.......”红香短短两三日,已经承受了几次这样的惶恐,她哀求两声后,竟眼前一黑,脚下软绵,晕厥过去。
冷雪见这场景,不禁失笑,她旋转着手中的玉笛,轻抵唇边,徐徐的吹奏起来,顿时间,寂静却又嘈杂的夜空中,悠悠的传来一阵清如泉流淌的笛声,缓和淡静,悦其身心,却又充斥着有股诡异。
那黑袍男子见红香已经晕厥过去,冷笑了一声,转身还想为难紫言,但是他手中的长剑却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犀利声,不住的颤动起来。周遭的众人都吓住了,红楼香馆内外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望月色皎洁的漆黑夜空望去,屏息不语,神色各异。
冷雪纤细的手指在玉笛上缓缓的按动,吹奏起了《天山幻门原术》中所藏的九九八十一曲神谱中的第一曲‘静心曲’,其实此曲并没有杀伤力,但却可以让听曲之人在瞬间平息心头的怒火,挥散满身的戾气,并且可以使人在两个时辰里,内力被封锁,不能运气。
其实对于《天山幻门原术》上的曲谱,冷雪虽然自信已刻入心内,但却从来都不曾运用施展,所以她一直都在等机会一试,而今晚,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悠扬的笛声缓缓破空而来,如同一阵阵无形的气流将所有的一切包围,红楼香馆前,那些原本诧异的人竟都听得入了迷,不多时,已经有不少人都席地而坐,闭眸倾听,每个人的面容都从一开始的震惊,诧异,错愕,警惕,慢慢的转变为了安详,淡然,静默聆听着这异样另人舒坦的笛声。
一曲吹罢,冷雪浅笑着收回笛子,起身站在阁楼的窗前望着那些被笛音所迷的人,拍了拍魔灵的小脑袋,道:“走吧,看来我们的实验,是成功了”
魔灵的小嘴动了动,似乎露出了狡黠的笑意,它跃上冷雪的怀中,不住的磨蹭,似乎为自己主人的成功而兴奋雀跃。冷雪瞥了一眼那些在笛声停止后,失神张望的众人,抚着怀中的魔灵,纤细的指头划过它娇小身躯上的柔软白毛,转身步下阁楼.......
.......
第二日,晨曦刚至,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开始议论着一个惊人的传闻:燕国的大祭师,燕太卜冷月修罗氏死而复生。
清早,冷雪一身青衫,打扮得如同清秀书生一般的坐在客栈楼下用早饭时,就听到了来来往往人群的纷纷议论,于是招来店小二详问,却见那店小二面色惶恐,张顾左右之后,才谨慎的低声道:“不瞒公子,昨天夜里,长安城里的确出了怪事,这十里八巷的人家都听到了魔笛声,这可不邪呼么?这天下人谁不知道燕国的大祭师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死的时候才九岁......”
冷雪秀眉微挑,心头突然惊了一下,但却并非有人听到笛声,而是关于这个传闻中九岁就已经死了的大祭师,她敛睫,轻掩情绪,抿唇笑道:“我昨日睡得早,道是没听见什么笛声,不过就算有笛声,那也未必见得是那个大祭师所吹奏,难道别人就不能吹笛子么?”
店小二叹息了一声,靠近了冷雪,道:“公子说的的确有理,但是事情怪就怪在昨夜到对面红楼香馆中寻找九王爷的太卜大人身上,据说,那位大人被魔笛之声所伤,两个时辰内,竟法力全失,如同活死人一样,并且护身的宝刀也突然间折断了,哎哟,你说邪不邪?”
“这道的确是一件奇事”冷雪若有所思的应和。三日前,戎清曾说冷氏一族都已经被大秦歼灭,刚才这些议论的人几次提到冷月修罗这个怪异的姓氏,而她又恰巧姓冷,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渊源?
那店小二见听冷雪似乎十分好奇这件事,于是立刻奉承的道:“那可不是,小的还听说,其实那个九岁的大祭师是秦王派了当朝最有神威的九王爷前去剿灭的,她是冷月修罗氏的最后一个传人了,可惜是一个女娃儿,据说,她叫什么冷月修罗.雪.......”
“冷月修罗.雪?”冷雪更为诧异,但是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冷雪,冷月修罗.雪?何等的惊人相似。
店小二以为冷雪不信,忙如搞蒜的点头,神色认真。冷雪双眸微暗,红唇轻抿,她心头沉了沉,随即在门前又进来几个客人时,拿起筷子挟起一个馒头吃起来,不再说话。
店笑二见有客人来,也没注意冷雪的神情,立刻笑呵呵的迎上前,道:“哟,几位爷,敢问是用饭还是住店?”
“先吃饭,再开几间上房,菜上快点.......”一道浑厚疲惫的声音从冷雪的身后响起,冷雪先是一怔,随即听到了桌椅拉动的声音和几个人骂骂咧咧碎言,其中一个人说道:“少爷,算了吧,不就一个女人嘛,丢了就丢了,您何必还花那么多功夫去找?若不是因为找她,我们早就回城了,现在道好,一身狼狈,饿了几天,却连她人影都没见着”
冷雪秀眉微动,不用猜,她也知道他们所说的女人是谁,她不由得轻笑,原来他们这么久才回到城里,并非是找不到出口,而是一直都在找她。
“几位爷,饭菜来了,请慢用”店小二圆滑的上了菜,讨好的说道。满身疲倦的戎清瞥了他一眼,扔了一个锭银子,挥手示意他下去,小二接了银子,忙乐呵呵的道:“几位爷客气了,慢用,慢用.......”
“少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继续找么?”这是戎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