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长安城中关于燕国大祭师冷月修罗氏死而复生的消息不胫而走,已是整个大秦都传得沸沸扬扬,市井之家更为人心惶惶,惟恐这太平日子就要到头。
三年前,秦国以非常手段歼灭燕国,且将其所有兵力、财富吞并,以燕太子为质子,压制住所有燕国老臣归顺,将其囚禁在秦王宫之内,但至此却生死不明。秦国君王以厉治国,手段很辣,行事雷霆,所重用的臣子更是以苛刻,严政,丝毫不怠慢为准则。
后来秦王将其兵权交付给其弟九王之后,又颁旨废黜‘刑不及大夫,礼不下庶民’的旨意,彻底将孔孟之道所言之,大夫以上官员犯法,无须受刑;草莽百姓之躯,不受尊重之言。从此,朝廷中,三公六卿严纪恪守;市井内,商贩莽夫各自营业耕种,三五年太平景象,百姓安居,朝政稳定。
冷雪站在客房内,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轻柔的擦拭着手中的碧玉笛萧,若有所思。
秦王虽然暴戾,但是听店小二的口气,道不失为励精图治,赏罚分明的好君主;而赢绝,这个市井传闻中曾经立下过无数赫赫战功,将大秦版图从方寸之圆延伸到七国之霸的毒九王,则更是一个狠绝无比,喜怒不定的人。
闭眸,冷雪轻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将笛子收起来。
赢绝认识她,虽然她不明白自她消失之后,他们到底找她做什么,是不忍心她死在林中还是别有目的。但若这位以‘厉’和‘毒’闻名的九王爷知道她不仅没死,且早他们三日走出林子,回到长安城,事情就不会再单纯了。再者,昨夜秦国的大祭师在红楼香馆前出了事,其原由就是因为寻找赢绝的下落和紫言的那番话,若是红香被抓,将见过她的消息供出,她会更危险。
握起笛子起身,冷雪当下就打算离开,于是立刻收拾了包袱,带着魔灵下了楼梯。
“这位公子要走了么?”楼下,正在算帐的掌柜子一见楼梯上走下一个身形消瘦,但却相貌清秀,肌肤白皙,简直就一个活脱脱的美人一般的少年,不禁乐呵呵的笑脸相迎。
冷雪抿唇一笑,点了点首。楼下的大厅内,已经过了供饭的时辰,只有一名小厮正在擦洗桌椅,显得分外空旷,冷雪眸光淡漠的扫了一眼周遭,随即提着包袱上前,丢下一锭银子,道:“谢谢掌柜子的招待”
掌柜子见那锭银子,两眼瞬间泛光,笑得更为殷勤,忙忙的接过银子,客套奉承的道:“哎哟,公子出手真是大方,若是下次公子路过小店,可记得一定要来咱们这店住宿啊,呵呵.......”。冷雪抿唇,算是回答,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但,刚踏出客栈大门,就见对面的红楼香馆前已经包围了很多人,似乎都张望着,吵杂声分外的刺耳,她眸光微沉,大步上前去查看,只见内外十几层的百姓似乎都在疑惑的说着官府查封红楼香馆的事,你一言我一语,混杂其中,也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冷雪心头一惊,没有想到官府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于是拦住了一名男子,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这红楼香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子踮着脚向里面张望,在听到冷雪的问话时,头也不曾回,就道:“你还不知道啊,我听说,朝廷派了司寇所的人前来将这儿查封了,馆里的姑娘们都被拘禁了,大堂内也都是重兵把手.......”
冷雪秀眉微挑,只觉事情不符合情理,赢绝既然回来,朝廷必然会得到消息,如果只是因为太卜大人昨夜在这里出事,最多抓拿红香与紫言二人,根本不必要将其查封,莫非事情有变?冷雪想着,立刻又问道:“司寇所查封这里做什么?莫非他们还没有找到九王爷?”
那男子摇了摇头,伸长了脖子向人群里面看,大声道:“才不是呢,据说这个命令就是九王爷下的,好象是因为九王爷的女人跑了,到这里来要人呢”
冷雪的长睫一颤,蓦地拧眉,莫非赢绝已经知道自己找过红香?抿唇,她抬眸望了一眼这间花雕阁楼,灯笼纱帐垂挂的红楼,一刻都不停留的转身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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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冷雪站在已经被关闭的城门前时,双眼缓缓的眯起,这个毒九王爷的动作还真是快得惊人,她前一刻刚到长安城的古老城门前,下一刻,后面的士兵竟然已经快马加鞭的将城门被封锁了,并且下令言说,任何闲杂人等,哪怕是王公贵族都不得进出。
冷雪上前,笑着掏出一锭银,道:“这位官爷,我是路过的商户,家不在长安,不知道能否通融”
城门口的那名侍卫看了看她手中的银子,却没有接过,道是别有深意的看着她清秀出尘的面容,笑道:“这位小公子,若是平日里,我道的确可以通融,不过刚才那个封城令可是当今九王爷的手谕,我就算有一百条命都不敢怠慢”
冷雪敛睫,知道不能商量,于是收回银子,也不问许多,只道:“那官爷可知道什么时候开城门?”
“那可说不准了,这要看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应该不会太久,该开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开”那士兵说得有些耐烦,满脸冷漠。
冷雪望着紧紧关闭的城门和门前十几名严正以待的士兵,神色依旧淡漠,只是眼底满是冷意,她不再言语,转身回走,而后随意的的走进了一旁的茶棚内。
这间茶棚十分简陋,且不起眼,巴掌大的地方摆放了三张陈旧的桌子,店内也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和一个看在炉前看火的小童。
那老叟见她来了,也不打招呼,而是巍巍颤颤的上前,沙哑的声音带着岁月沧桑,平淡的道:“小茶棚,勉强糊口,若是公子想要喝好茶,老头儿这,还真没有,若是公子不嫌弃,那就喝杯自家摘炒的茶吧”
冷雪淡然的望着眼前的老者,眼神清冷,她道:“老人家客气了”
那老人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沉静淡漠的年轻人,一时间竟对冷雪产生了几分好感,他布满岁月沧桑和皱纹的脸上露出笑意,吃力的道:“看公子的年纪甚小啊,不过公子的言吐与相貌却实在有些可惜了,前些日子秦王要为九王爷选妾,至今还得中意人选,公子生得这等模样,若是个女儿家,呵呵,那可有福喽”
冷雪怔了一下,看着那老者虽不麻利,却十分讲究的沏茶,不禁心生疑惑,她浅笑道:“老人家说笑了,晚辈是男儿身与九王爷择妾有何关联?”
老者笑了笑,叹息道:“秦王继承大位不足五年,可后宫早就充盈,而为国励精图治的九王爷却至今尚未娶妻,王上原本不想不干涉王爷的事,但是这列国都在传言九王爷不爱女人,所以王上为攻破其言,就张罗为王爷选妾,呵呵,老头儿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小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出众,谈吐不凡,若是能为女儿身,必然是九王妃的不二人选”
茶沏好了,老者小心翼翼的端来,倾倒钨砂杯中,袅袅热气升腾,幽香缕缕。冷雪执杯轻抿一口,不觉赞叹道:“好茶,沁香味醇,入口轻浮”
老者笑了笑,转身走下。
喝了几盏茶,天色已至正午,冷雪见城门虽然已被封锁,但是城中却似没有什么动静,便付了茶钱,徒步回走。
集市中,依旧热闹如初,卖零碎首饰的商贩都在高声吆喝,年轻貌美的姑娘们也在挑选首饰,讨价还价,胭脂水粉处,更是站满了姹紫嫣红。
然,就在这热闹混杂的地方,冷雪却迎面见一匹骏马急冲而来,她眸光一沉,想闪躲却已来不及,只能委身,只闻风中一阵厉声,正午的阳光下,马蹄腾空的倒影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集市上的百姓吓得纷乱窜逃,打翻了胭脂,碰破了玉器,摆设在街道两旁的摊位哗啦啦的斜倒,鸡飞蛋打,好不狼狈。冷雪躲过那匹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烈马,起身在混乱中望马的主人望去,只见马背的人已经勒住缰绳,正回首望向她。
冷雪抬眸,只见这个男子长得俊朗非凡,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衣不沾风尘,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竟另人有种移不开目光的魅力。他剑眉入鬓,双眼狭长,乌发束冠,冷淡中带着淡淡的和煦。
他手勒缰绳,面色有些微怒的望向冷雪,那神色有种浑然天成的霸者气息,然,他的深邃的眼底在映出冷雪清秀的面容与如玉翠瓷一般雪白的肌肤时,浓郁的剑眉微拧,随即低沉的声音带着云淡风清的道:“你没事吧?”
冷雪抿唇,淡漠清冷望着马上的俊美男子,他虽然面貌和煦,但身上有一种另人畏惧的霸气,应该来头不小,否则在长安城这样的天子脚下,他怎么敢策马横行?想着,冷雪眸光微沉,随即淡然的应道:“没事”,而后转身就走。
许是因为冷雪的淡漠与镇定出呼了那男子的预料,他在看到冷雪离开之时,竟怔怔的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