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娟转过头来,看着芙蓉,粗声粗气地吩咐着,这一边手里又抓回了绳子,不停摇着,将那一桶水提出井口,哗啦一声倒进洗衣的木盆里,却显得很是情愿。
“谢谢大娟姐姐!”芙蓉满眼泪光,感动地谢她。
“原来是个小姐,不过后宫里面小姐进来做了丫头的可不止她一个,从前六国多少的公主王妃都干过这些活,做什么都要像个样子,可别犯在我手里。”
芙蓉连忙点了点头,这就学着大娟的样子,继续到井口提水。
可是,虽说芙蓉是个丫鬟,但出身侯府,从小伴在田弋君左右,被良侯夫妇当成女儿养的,平日里和小姐学习琴棋书画,也是娇纵惯了,从未舍得让她接近粗工,身子比起一般人家的女儿也是娇贵.
头一次做着男人干的重活,没一会儿,一桶水未提上来,双手已经磨出血泡。她的心里一阵难过:幸好没让小姐一个人来,自己进到宫里,总算能帮着田弋君分担一些磨难。
这一边,田弋君看着那堆叠满的脏衣,愠怒上涌,抓起一把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料想着傍晚来临,一定躲不过那顿责罚了,凭什么还要继续呢。
一股汗湿恶臭的男人味道扑鼻袭来,田弋君几乎要吐出来,脸上更是一阵发烫,来到世上十六年,她从来没有碰过男人的东西,而现在,却被迫要为他们浆洗衣服。
“怎么,不想干吗?你不服管教,我就让他们拔光你的衣服,拖到场中众人看着受打。”
王嬷嬷快步走到田弋君身前,伸出右指,使劲地顶了一下她的额头,威胁道。
田弋君抬起头看着王嬷嬷,心里面又气又恨:你这个该死的嬷嬷,难道不是女人吗?竟会想出这么缺德的手段来!
她咬了咬牙,忍气取过一件衣服放入盆中,手刚进入水里,一阵钻心凉意霎时直入心底,从手指到臂弯冻怆地疼,虽说现在是艳阳七月,可是这口井里的水却比严冬的冰霜还寒。
田弋君忍住眼泪,轻轻搓洗起来。
王嬷嬷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不用这么细致,你以为洗的是皇帝的龙袍吗?告诉你,皇上和夫人们的衣服每日更新,从来不用洗的,浣洗坊里都是太监侍卫宫女还有低等美人的衣服,用不着那么卖力。”
大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田弋君身边,故意责难。
田弋君也没抬头,手底下拼命加快了速度。
“洗这么快干什么啊?你以为下人就不是人吗?随便应付就完了。”
“大娟姐姐,请你过来一下。”芙蓉见大娟又来为难田弋君,连忙走过来解围。
“什么事儿啊?”
“大娟姐姐,这是我家老爷赏赐给我的,送给你吧,以后小姐的衣物由我代她洗,要不洗不完两百件宫衣,芙蓉和她都要受罚,请你帮帮我吧。”
芙蓉从腕间取下一只翠玉镯子,悄悄递给大娟,向她哀求。想着刚才那句姐姐的称呼之后,就凭大娟的表现,应该是会答应自己的。
“哎哟,你们到底是什么出身,这样贵重的镯子在宫里也算是希罕物了。好吧,没人的时候你就帮她洗,我全当不知道,可是千万别让王嬷嬷看见,不然可就得重罚了。”
芙蓉连忙点头,“我知道,大娟姐姐。谢谢你!”
傍晚时分,主仆二人拼命赶工,两百件宫衣总算交了差,大娟收了芙蓉的镯子,也不过分为难,很多衣物洗的不干净也没有追究。这第一天,就这么放过了。
只是王嬷嬷发狠,晚膳还是没有给她们留。
“小姐,你的手都冻成这样了,快让芙蓉给你暖暖,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那些个浣衣女都有热水,偏偏就让您用这么凉的井水。”
房间里,一盏昏暗的宫灯底下,芙蓉抓住田弋君的双手放在怀里不停地揉搓,看着忍不住心疼:泡在冷水里一整天,田弋君的两只手粗糙开裂,冻肿得好像包子。
“芙蓉,你的手也冻得裂了。”田弋君看见芙蓉的双手也是通红开裂。
“奴婢不像您这样娇弱,明天就会好了,可是小姐你,怎么还能继续干这种粗活。”芙蓉一阵难过。
“不过,那个大娟似乎向着我们,以后的日子也许会好过点。”
芙蓉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上,忽然想起白天赠给大娟镯子的事,劝慰田弋君道。
“她们是不会看着我们好的,人心叵测,芙蓉,你要小心一些。”田弋君思索片刻,柔声道。
芙蓉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小姐,芙蓉相信你的话,一定会小心的。”
田弋君想着要笑起来,可是不知怎地,却突然流下泪来。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连死的心都有了,自己堂堂名将之后,万金之体的闺秀,难道,就一辈子要守在这里吗?
几天以来,王嬷嬷始终找不出田弋君她们两个人的错处,派人暗中观察,终于知道了大娟放任芙蓉帮着田弋君浣洗的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这个死丫头在暗中帮着她,大娟,你敢为她们开罪兰夫人吗?这只玉镯,是她们收买你用的吧?”
暗室。王嬷嬷手里抓着芙蓉送给大娟的那只玉镯,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动,忽然高抬起手,狠命地向下摔去,玉镯落地,霎时裂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