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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男友那临最后哀伤悔恨入骨的一眼,阿荆以为她早已忘却,没想到却意外地重现在眼前,飘来飘去,仿佛一帖魔咒,紧紧地束缚住她的灵魂她的精神,爱情,成为一个虚幻的泡沫。

她怀疑着,渴望着,又重新怀疑着,灵魂在焦灼地燃烧,想吼叫,却发不出声音,找不到一个解脱释放的突破口。

可是一转眼,她变成了一个粉粉嫩嫩的婴儿,白白胖胖软软的,她想忘记前尘旧事,将一生重新再来,万里河山锦绣年华,难道还容不下她这一抹卑微的受伤灵魂么?

这不只是阿荆的劫数,更是他们三个人的劫,渡过了,从此命运跌宕,渡不过,从此一笔勾销。

阿棘红着眼在阿荆的破床前站了好半天,盯着烧得有些迷迷糊糊满脸通红的阿荆,眼泪不要钱似的一串一串往下掉,肚子咕噜噜地叫——

跟着阿荆,他没受过苦,甚至没讨过几次饭,除了脏一点外,他跟那些有父有母的小孩差不多,然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有多么幼稚。

阿荆攥着他的手,烧得已经神志不清,睁着的双眼赤红,额头烫得像铁匠铺子里通红的铁一样,直着嗓子不停地喊着——“奶奶,奶奶……”

阿棘软软地趴在阿荆身边,空着的手抚过阿荆脖子上迸出的青筋,阿荆凹瘦的脸颊,阿荆稻草般杂乱的头发,童稚精致的小脸上布满忧伤和害怕,一遍遍地叫着“阿姐,阿姐……”

阿棘的生命中,睁开眼就是阿荆,阿荆是无所不在而又无所不能的,阿荆仿佛是一座沉稳的大山,为他遮去了生活的凛冽寒风,可是直到现在,阿荆倒下,阿棘才意识到,阿荆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阿荆是父母也是姐姐。

阿荆的小脸依旧痛苦扭曲,眼角慢慢流下一滴泪,阿棘伸出小手接住,晶莹的一颗,神情迷惘茫然。

阿空没有流泪,阿荆在梦里辗转反侧,痛苦难言的时候,阿空在阿荆的梦外承受着比阿荆更加痛苦的煎熬,眼看着阿荆辗转反侧,挣扎苦痛,他却无能为力,阿空恨自己,也害怕阿荆真的会从此离开他和阿棘,在这个破庙里,他见过太多太多一病不起的乞丐了。

这两天的操劳让阿荆累坏了,都怪他没有本事,没有阿荆聪明,不能为阿荆分担,如果他有用些,处理赵老大这样的事情应该由他这个男子汉来做才对,为什么,他要一次次地束手无策地看着最亲的人陷入巨大的痛苦中?

阿荆蜷成小小的一团,小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烧得通红,嘴里一遍一遍胡乱地闷叫着奶奶,幽怨而呜咽,浓重的悲伤恍如汹涌的潜流,不仅吞噬了阿荆,也吞噬了哭得透不过气的阿棘和沉重地站在一边的阿空。

没有人知道,这是她阿荆的劫,在前世与今生的迷雾中恍惚,泥潭深深,心魔难消,渡过了,人生便能跨出去一大步,然而便是这一步,也没有人知道会不会跨进另一段劫难中,可是渡不过的话,却是连跨出这一步的机会也丧失了。

很多很多年后,阿荆和司天监深谈了一席话,才知道,她的命格,本主破异七杀,是孑然孤老不得善终的命,却偏偏看似温和中庸,实则傲然倔强,不服天命,一次次挣扎不屈,即使遍体鳞伤也从不放弃,真正是连上苍也要退步的叹息人物,一生劫难无数,却终是让她杀出了一条荆棘与鲜花、悲壮与宏伟并存的康庄大道。

有时候,你不屈服命运,那便轮到命运来屈服你。

在没有如同张良项羽刘邦那些人杰那般发迹起来的时候,阿荆还是小乞儿阿荆,卑微而渺小,太平古城巍峨不倒,天际的地平线永远那么遥不可及,一天一天日升日落,阿荆的困境仿佛遥遥无期。

阿荆一个翻身,惊醒了呆滞中的阿棘,阿棘看着满脸通红的阿荆,开始发抖。

“阿空哥,姐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阿空哥……”

阿棘惊跳起来,抽抽搭搭地问,六神无主地紧抓着阿荆无力垂落的小手,声音中充满了害怕,到底是个才四岁的孩子,饶是平时机灵,遇到这等大事也没了头绪,何况,阿荆一向是他们三个人当中的主心骨,她一旦倒下,对于阿棘来说,简直比天塌了还可怕。

“不会的,我去找大夫,我一定不会让阿荆有事的。”

阿空脸色惨淡,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暗暗下定了决心,他绝不能让在乎的人再一次在他面前消失,不管用什么方法。

阿空跟阿棘和阿荆不一样,阿空并不是生来就是做乞丐的,还保留着对亲人的那一缕遥远而模糊的温馨记忆。

他本来也有一个宁静安详的家,有庄严清介的父亲,慈祥贤淑的母亲,天真乖顺的妹妹,可是,这一切繁华往昔,都毁在了一个绝顶美貌的女人手中。

那混乱不堪的十二个月,终结于父亲的锒铛入狱,母亲投缳自缢,妹妹在和他一起逃亡的途中病饿而死,当老弱的管家带他逃到这里时,终于支撑不住精疲力竭而死。

他的人生就像一出戏,一时繁华热闹,锦上添花,一时人走茶凉,烟消云散。

如果不是遇到阿荆,他不会活下来,如果不是阿荆,他即使活下来,也会充满仇恨,阿荆虽然比他小三岁,却已经在这几年的相处中,成为他的信念,成为他的全部,他纵然罄尽所有,也决不能让阿荆有事。

阿空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大街上,小脸青紫,细细的剑眉拧成了麻绳,而往昔明亮的眼中,已经射出了决绝沧然的光芒——第四家,第五家,第六家……

为什么,不是说紫月王朝是太平盛世么?不是说紫月王朝繁荣富强民风纯朴么?那为什么没有一个大夫愿意给一个生病的乞儿不收诊费地看病,无论他磕多少头也不为所动?

他要求的,不过是几副便宜不值钱的草药啊!

不,他决不能这样空手回去,阿荆痛苦地躺在那里等着他,阿棘眼巴巴地盼着他,从没有哪一刻,阿空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阿荆不是他的头儿,而是他的亲人,融入骨髓中的亲人,纵然将灵魂卖给了魔鬼,纵然阿荆醒来会责怪他,那又如何?他们没有钱,就没有大夫愿意给阿荆看病开药,他需要钱,需要钱……

阿荆说,乞丐也要有乞丐的傲骨,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可是,当生命与傲骨摆在眼前的时候,面对残酷的抉择,他还有机会摇摆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阿空没有想到,阿荆与命运不屈的抗争正悄然地影响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原本处于正轨的命运正日渐脱序,拓展向一个连上苍也无法掌握的方向,最终是好是坏,还是要看他们的本质……

“你不去帮他们吗?”幽幽的天籁之声,淡漠的绝色面庞,空净的眸子在街角的马车上静静地注视着满眼绝望的阿空。

“不能,这是她的劫,要她自己挺过去才行,我可以引导她,却不能打破她的宿命。”紫色的锦袍轻轻抖动了一下,显示它的主人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无动于衷,起码,声调早已失去了原有的轻快,透出无端的沉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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