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转过头来看着宋柔柔，她的脸色一改往日的冷峻，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只是那脸上也透着些许沧桑。
宋柔柔看着慧安的脸，不禁想到，如果再回去四十年，这也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啊，年轻时不知迷过多少少年才俊。
“柔柔可会抚琴，可会抚那支长相思的曲子？”慧安又问道。
“啊？”宋柔柔这才回过神来，“长相思啊，不会，我不会抚琴。”
“你不会？”慧安一脸的诧异，“你怎么不会？他没教过你吗？”
“慧安师傅说的他是谁呀？”宋柔柔不解的看着慧安，难怪她突然间对自己客气了，感情是以为她的故交是自己所认识的人。
“他是——”慧安顿了顿，缓缓地说道：“金秋明。”
“金——”宋柔柔正想说金秋明不认识，自己有个师傅也叫金秋明，也姓金，可是不知与她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看这佛姑与金秋明像是故交，不如就说认识吧。
因说道，“金秋明师傅啊，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只是我天生愚钝，没学到什么。”她惭愧地笑笑。
“没学到什么？”慧安轻轻地冷哼了一声，“你要是学得上他的十分之一的本事，怕也是不错了。你的那掷飞镖的手法，你学得也不怎么样，金燕子的徒弟，飞镖竟打得这样乱。叫人见了不是要笑死？”
什么？她说金燕子？金秋明师傅临死前，也有人喊他金燕子，难道他们真是同一个人了？
慧安那里又说道：“他还真收了个愚钝的徒弟，连七弦琴也不会。金秋明对琴箫可是出神入化一般娴熟。你竟然不懂。”
她叹了口气，“本以为你会抚琴，会抚那首《长相思》。”
她盯着桌上的琴，沉默了许久。宋柔柔也搞不清楚这慧安究竟要做什么，也不敢问，只得陪坐着。
慧安在那里喃喃地说道，“十多年了，十多年没有你的消息了，想不到你还真活着。可是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躲起来？
宋柔柔想到金秋明师傅的为人处事，他的确像是隐在市井的高人。
他明明会的东西很多，却是深藏不露。他竟比父亲还懂医术，却是只静静的写他的字作他的画，从不过问医馆的事，他懂易容；懂剑术；可是这些都是宋柔柔偷偷发现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只恨那个妖女，装成你的样子倒处骗人，害得你不敢现身。下次让我看见那个老妖女，决不再轻饶！”慧安从佛床上坐起来，缓步走到那张琴旁，抱起七弦琴坐回佛床上，轻轻地抚起来。
那是只熟悉的曲子，宋柔柔不懂音律，可是记忆极好，何况是这首金秋明师傅常弹的曲调。
慧安的手法不如金师傅娴熟，但宋柔柔听得出那里面透着些许伤感与无奈。
两个女人，一个慧安一个路青丝，她们与金秋明师傅是什么关系？
难怪慧安看见那只九节洞箫大为意外，可是那是给路青丝的，还好慧安没有强要，否则该怎么分？
金秋明师傅已死，自己要不要说出来？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看着山寺外桃花开得热闹，宋柔柔很想外出逛去，但是慧安现在却是将她看得很严，要她每日去佛室里向她说些金秋明师傅的往事。
可那金秋明——也就是那个孤僻的老头，他能有什么故事？
无非是反复地作一幅画，反复的抚着七弦琴，还有就是看着作好的画呆坐。
宋柔柔在江夏时每日都很忙，忙着学骑马，忙着打飞鸟，忙着潜到水里摸鱼。
她没有空闲时间研究别人。特别是一个老头，如果要她研究一个英俊的年轻公子，她可以另作考虑。
慧安却不放过宋柔柔，一定要她说点什么，说点什么？那就编呗。哄她开心就好。
“金秋明师傅是什么时候收你做徒弟的？”慧安在桌上焚起一柱香，望着桌上的那张七弦琴问道。
“师傅啊？我父亲说我还未出生他就在我家里住了，应该是我一出生便收我做徒弟了吧，我没什么印像是哪一年。”宋柔柔说道。她这句说的是实话，金秋明在她出生那年前就到了江夏保和堂，与她父亲宋韫是忘年交。
“他是怎么去的你家？”慧安转过身望着宋柔柔问。
“不知道，我父亲没说，我没问过。”宋柔柔从没注意过她家里人的来龙去脉，她只关心家里的狗是江南来的，还是江北来的，马匹是大漠品种还是辽东品种，厨房的张婶是否又做了好吃的。
“金秋明师傅的画，画得极好，特别是人物工笔，他平时画的都是谁？”慧安又问道。
“观音。”宋柔柔想了想说道。她见过金秋明作画，那画上是个仿若天仙的女子，穿着红衣红裙，有着极长的头发，不像是面前的慧安。五观完全两样，眼神也两样。可是不能说金秋明师傅是画的另一个美貌女子，要是这慧安一吃醋，搞不好会拿自己的小命出气，那可不好玩了，便撒了个谎。
“观音？”慧安疑惑的问。她倒没有看出宋柔柔在说慌，只是奇怪金秋明怎么会画观音像，也许多年不见，他的想法都不一样了吧。
顿了顿，慧安又问道，“他平时看的书是什么？有在看医书吗？”
“他看些道德经，庄子，论语。不看医书。”宋柔柔说话时，也在留心观察慧安的表情。显然，自己的回答都让慧安颇为失望。只听她喃喃地说道，“他同以前不一样了啊。他从不看玄学的，也难怪会隐藏起来。”
长久的沉默后，慧安才苦笑着说，“你说，人处的环境变了，他的想法也会变了是不是？”
宋柔柔不作回答，也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些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年轻时的想法她怎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