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慧安在山下的陈家庄给庄主夫人看过病,趁天色尚早,又没有下雪了,便踩着积雪上了山。
才走到后山,便听见雪地里有两个丫头的笑语声。她悄悄地走过去,原来是寺里的宋柔柔与智真在那里烤着什么东西在吃。寺里常常食物紧缺,两人正处于长个子时期,难免会感到饥饿难忍。她站在那里不出声,待她们吃完才开口说话,那两人看到她来了却是吓得不轻。
“慧安师傅。您回来得这样早呀?”宋柔柔俏笑着上前一步说道。将手藏到身后,那手里还捏着一只鸟腿,其实那上面的肉已被她啃得干净,只是舍不得上面的一点油星而矣。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悄悄的将那鸟腿扔了。
智真却是不敢说话,怯怯的叫了声“师傅”便不敢再言语。
慧安看着这两人轻轻的冷哼了一声,说道:“宋丫头,你自己吃也就罢了,可是智真是受过戒的人,怎能拉上她?她必须为她的先祖念经祷告洗去他们曾经所犯的罪恶。”
“师傅,弟子下次不敢了。”智真慌的在雪地里跪下来。
“慧安师傅,这就是你不对了,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吗?酒肉肠中过,佛祖心中留。”宋柔柔急急的争辩道,智真是她硬拉出来的,她受了罚,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你知道的还不少。那么,你的《枕中灸刺经》写完了吗?”慧安盯着她的脸看,看得她脊背发凉。
“慧安师傅,你也知道,我写字的速度就是不快。我尽力我尽力。”她一边讪笑着,一边拉着智真飞快地向着寺里跑去。回到了庙里,慧安也没说什么。两人小心谨慎唯恐她将她们赶走。
智真成日里担心慧安会责罚她,可是一连过去十多天,慧安压根就没提过这事。
但是在心底,智真却对宋柔柔无比的钦佩,自己活了十一年什么也不会,除了依附他人,几乎不知该如何生存。可宋柔柔居然会打下空中的飞鸟,还会烧烤。
待到宋柔柔将《枕中灸刺经》写完时已是次年的三月。彼时春暖花开,满山嫣红。慧安看着那本写好的经书,一直沉默不语,还滴下几滴泪来。
宋柔柔心中诧异,莫不是她以前有过这本书而丢失了?失而复得心中感慨?爱书之人大多如此。
她以为自己的书写完就会被赶走,没想到慧安根本不提这话,还将她安排了一位大师姐教她佛经。看来肚中装点别人不会的东西,就会显得自己有价值。
那老佛姑大概是想从自己身上多榨出点东西来,为了在佛寺能够多待些时日,宋柔柔便凡事卑躬屈膝,不显山露水,但是她以为不重要的却偏偏是别人看重的。
慧安对她还算关怀,别的弟子没有的待遇,她都有。比如说可以随时出山门,前提是要向大师姐智善汇报出门路径。不必受早中晚三次诵经的约束。她便有空闲时间四处溜达。
其实寺里虽大,但是比较穷,桌上的供品也少得可怜,宋柔柔看着供桌上的那几块糕点嘴里直吞口水。
她不敢吃也舍不得吃的东西,老鼠辈们却是来者不拒。两只肥硕的山鼠窸窸窣窣地爬到供桌上,一只山鼠伸出两只细小的前肢正搬着那香白的馍,另一只正旁若无人的啃着一只红苹果。
“真当这儿没人了吗?大白天的敢偷吃我的东西!”
她从口袋里摸出两粒小石子,刷地飞过去,两只山鼠只听啪啪的两声响,从桌上掉了下来,均是头上血肉一片。
她吐了吐舌头,“真恶心呀。”她的右脚尖勾起,一个漂亮的旋转,噌噌两下将那两山鼠勾出了佛殿外。
看着被山鼠光顾过的供桌,她向桌前的佛像施了一个礼,“佛祖呀,这供品呢,已经脏了,下次等我有钱了,一定给您供上些新鲜的果子,您老就忍受些时日吧。”说着就袖了那桌上的两盘果子点心,准备离开。
“丫头,站住!”佛像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宋柔柔吓了一大跳。
“慧安师傅。”她将那两盘果子糕点放下,向慧安怯怯地行了个礼。
“你不是说脏了吗?又拿去做什么?佛祖的东西,怎么乱动。佛祖慈悲,本是救助这山鼠的,你竟在佛祖面前伤了它们!岂不是罪过?”慧安走到宋柔柔面前淡淡的说道。
她一向说话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让宋柔柔着实不知她心中的所想,不免害怕。
“柔柔知道了,柔柔下次不敢了。求师傅不要赶我走,我出了这佛寺也会饿死的。”她慌的在慧安面前跪下来。“我只是饿,这两只东西来偷东西吃,我气不过,它们是吃饱了,可是我饿的很。”
“放下那供品,你跟我来。”慧安看了看她,转身朝后殿走去。
宋柔柔心下纳闷,这慧安竟不责怪她偷偷拿走供品的事,可是又带她去后殿,莫不是要动私刑?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无奈的跟着慧安。
慧安将宋柔柔带到自己的禅房里。宋柔柔是第一次到这屋里。她环顾了房间,房内宽敞,大约可以摆下三十个蒲台的样子,可是屋内陈设却极其简单。
窄小的床榻上放着一床薄薄的棉被,地上只有一张小凳。床前一张长方型木桌上放着一张七弦琴,琴上刻着一个篆体的“明”字,桌上还焚着香。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极大的字——禅。余着并无他物。
宋柔柔见了这屋,心下又疑惑起来,这不像是刑罚的地方,那她要做什么?
慧安在床上坐下来,她指着地上的一张小凳说道:“坐那里吧。”宋柔柔这才惶惶不安地慢慢地坐下。
慧安从床边一个小木盒子里取出一个纸包递给宋柔柔,说道,“饿了是不是?这是昨日山下一个香客送的,你且拿了去。”宋柔柔接了过去,只闻到那纸包里散发出的阵阵薄荷清香。却又不敢吃,只放在怀里的衣兜里。
慧安半晌不语,只看着那桌上的七弦琴,也不看宋柔柔,面色伤感的问道:“你可会抚琴么?”
什么?宋柔柔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慧安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来?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又听那慧安说道,“他无所不能,应该不会不教你的。”
他?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