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李正伦的伤势不轻,不宜多走动,一面是王戎一家正好借此机会与李正伦多多建立些感情。这一拖,就又拖了好几日。
因静水寺的火灾而伤心的不止是李正伦一个人,还有一个是慧安的生死对头——绛云庄主路青丝。
路青丝听得有人说南海有鸡蛋般大小的珍珠,服用珍珠粉和用珍珠粉做的胭脂能使人容颜经久不衰。她安顿好庄中事宜后,便动身往南海方向去了。
也许是与九华山静水寺的慧安——韩婠婠,做了多年的情敌,多年的邻居,多年的生死冤家。她走了几日后,心中一直感到惶惶不安,仿佛会有什么事发生。
难道那老尼姑想趁自己不在毁了自己一手置办起来的山庄?还是金秋明有消息了?
她想不出头绪,索性折回了荷包山。
才踏上荷包山的路,就有山下执事的下属飞奔而来,“庄主,你可回来了,大事不好,静水寺出事了。”
路青丝这才明白接连几日自己内心不安的原因了,因问道,“仔细说来,那里出了什么事?”
那名执事说道,“原青云执事管弩的三个下属:江奕奇,李海和西门渝干的。他们三人偷袭那寺里,还放了火,杀了人。只是奇怪的很,我抓了李海与西门渝,这二人却说是寺里的火先烧起来的。”
“那个江奕奇呢?”路青丝阴着脸问。
“那家伙跑了,不过,属下一直在查他的下落,他躲不了多久。”
路青丝听那个执事说完,长叹了一口气,“你去吧,我知道了。”她没有上山回绛云山庄,而是直接骑马来到了九华山的静水寺。
静水寺着火后一个多月,路青丝从南海返回来到了这里。昔日绿树葱葱的山寺已不复存在。山门倾塌,静水寺的牌匾倒在地上,已被火熏得只看得清一个水字。
取名为水,却败在火里。难道是不该加那一个静字?
正殿的镀金大佛歪倒在地上,身首分离。佛首滚在院中的地上,仍是那样慈眉垂目,正静静地看着从灰烬中长出的细草。
细草少了世人的践踏,长得甚是欢快。它们顽强的长着,从石块里,从佛像的身下,从废墟里,静静地伸长它们的身躯。高兴时,还开出几朵小白花来,那是寺中女尼们的心。
彼时正是五月夏中,山中遍地绿树红花,唯有这到处是黑色残砖断梁的静水寺,印在这葱郁的山林中是那样的突兀。而一身红衣的路青丝站在满目疮痍的寺院中更是突兀。
她的凄厉的呼喊声,更是叫人心惊。疑似静水寺中的冤魂出现。
“韩婠婠,你这个胆小鬼,你打不过我就自杀么?你怎么敢死!你出来,你这个老佛姑!丑八怪!你是怕我一直不老,你羞愧了是不是?”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只是她尖利的声音惊起一群鸦雀。“我没有找到金秋明,我是在骗你的,你就这么不经骗么?你给我出来!”
路青丝甩着披帛,那披帛被她舞得如同一条赤链蛇,所过之处,黑色的灰烬腾起。同时腾起的,还有路青丝心中的悲凉。
“韩婠婠,你出来,你出来见我,你还没告诉我金秋明喜欢什么颜色,讨厌什么颜色。韩婠婠——”
路青丝凄厉的笑着,这世上唯一个与自己有些联系的人去了。她成了孤家寡人。她讨厌孤独。她之所以追寻着韩婠婠,在九华山对面的荷包山安家,还时不时去找韩婠婠的一点麻烦,同她吵吵架,比比武,只是因为她寂寞。
因为九华山上的树木多有十余丈高,遮住了青天白日。所以山林的日头落得像是要比平地上要早些。才申时,林中已开始暗下来,风吹来已不似上午那般炎热了,多了几许清凉。
静水寺山门外,一条青石铺就的山门小路上,一名玄青色的年轻公子骑马而来,他相貌英俊,却是愁云罩脸。
他在倾塌的山门外下了马,将马系在门外一棵桃花树上,那桃树花儿早已凋谢,已缀满了青青的果子。那果子曾是这寺中一位女子的最爱,只是树在果在,人却何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马在树下悠闲地吃着草,而人却是哀愁无限。“柔柔,正伦哥哥来看你了。”他从随身带来的背囊中取出一只酒壶,两只酒杯,并一盒胭脂。将三件物事放在山门的门槛上。
李正伦将杯中倒满酒,先是在地上酒上一杯,又取了另一杯自喝了。“柔柔,正伦哥哥对不起你,倘若我那日将你带走,你便不会如此,你要是恨,心中便恨吧。如有来生,定与你执手不离不弃。”
“哈哈哈,想不到世间还有你这般痴心的男子。只是这人都死了,你说上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处?早知如此,当初又干什么去了?”说话间,一个红影已飘到他跟前。
李正伦站起身,已看清来人便是那荷包山上绛云山庄的庄主,又听查文徽说那日解围的也是她,便恭敬地行了礼,“原来是绛云庄主,前番两次多蒙相救。李正伦在这里拜谢了。”
“看在是为同一处所拜祭的份上,不必言谢了。只是人人都有不测的那一天,下次可要对心中所爱好好把握,空余惆怅有何用处?”路青丝也不看他,心中凄凄然的从李正伦身边走过。
李正伦却是呆呆地,望着已从废墟中长出青草的静水寺,一中野兔从倒塌的屋梁中窜出,又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