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柔本想问着李正伦这“二夫人”的话题,周宗偏偏不挑时候来将他唤走,不对,确切的说是那个什么急信来将他唤走的。她在房中百无聊耐,看了看桌上的花瓶,那瓶中连朵花也不插,也忒无趣了,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一个瓶子。
她瞅着院中有一角落的墙壁上挂着一丛凌霄花,花红似火,一团一团的缀在一片绿墙上,分外好看。只是那花开得太高,宋柔柔踮起脚来却也只够得着了一朵。所幸,那丛花的边上有一株几丈高的枣树。这可不就是个天然的梯子么,心中一喜,便将身上的裙子粗粗的卷了卷,抱着树干爬到了树叉上。
虽然母亲总说她爬树不够淑女,但淑女的会的哪些大多不实用。
她试着将手伸向那花儿,风儿一吹,花枝儿颤颤微微的,待风一停,她探着身子将一丛花枝抓到了手里,刚想折断花枝,树下一人大声吼起来,“柔柔!”她吃了一惊,本身就是探着身子的,那枣树的枝丫又比不了橡树的枝丫,细细歪歪的,她一个没留神,从树上掉了下来。掉下来时还顺带着挂了挂她身上的裙子。
完了,这下不是腰断,便是腿断了。横坚是死,便闭了眼由着身子往下掉了。不过,她没有掉在地上,而是稳稳地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又想溜走吗?”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冷冰冰的。
她睁开双眼,李正伦一张脸凉凉的,眼里似乎喷着火地看着她。“我只是想摘几朵那墙上的花儿,仅此而矣,仅此而矣。”她干干的笑着,用手指了指那丛艳丽的凌霄花,她只能如此笑,因为李正伦眼里的愠怒丝丝都没有减少。
“公子爷!”周宗呼哧呼哧的也跑来了院子,当他看到枣树下的李正伦橫抱着宋柔柔时,吓得忙用袖子遮脸,发现遮不住了,干脆背过身去,双手抱着头。彼时正是大唐天佑十一年,现下只有一些贵妇们流行穿广袖,而男子们都流行穿窄袖,那点小袖子哪能遮住他的大脸。
“嗯,来得正好,速去找来斧子将院里这株枣树砍了!”李正伦阴着一张脸。“你说呢?柔柔,省得它下次挂坏你的裙子。”
“可是我认为砍了它,秋冬时就吃不上大红枣了。”她讪讪一笑,眼角扫向李正伦,确正要碰上他犀利的目光,她吓得又忙躲开了。要是她爬遍这府里的所有树,他会不会全砍了?
“福金姑娘不用担心,刺史府后面的山上,尚有一大片的枣树林。”周宗背着身子说。
宋柔柔看了一眼周宗,心中在磨着一把刀子。
“你说呢?柔柔?”李正伦揶揄地看了她一眼,抱着她朝屋中走去,顺带着用脚将门勾了勾,门碰的一声关上了。她的心也跟着碰了一下。外面一个脚步声跑远了,那是周宗。她的一张脸直红到耳根那里去,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周宗那小子会不会到处去八卦她?
“正伦哥哥公务繁忙,一定很是劳累,这样抱着我,怎吃得消?呵呵呵,哥哥你说呢?”她似图自己翻身下来,试了试,李正伦抱得很紧。
“你刚才在那树上干什么?”他目光勾勾的看着她。
“我——”她干干的笑着,“你的桌上有只好看的花瓶,我觉得插些花儿会更好看些。所以——”
“是吗?”他眼里仍是狐疑。
“我还在瓶中灌满水了呢。”她指了桌上那只细腰的白瓷花瓶。
李正伦手中一松,她以为这是要放她下来了。心中略松了口气,只是才松了一半,那口气又噎回去了。她被他扔到了床上。宋柔柔一个机灵想坐起来,可快不过李正伦的手。他坐在床沿边上,右手压住了她的腰身。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纤细的腰,直抚得心惊胆战。他嘴角勾起的一丝笑意,让她感觉正身处寒冬腊月。
“正伦哥哥,青天白日的,外头又这样亮,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人来。”她强笑着想将身后的被子拉过来盖上。
“可是虽然外头这样亮,青天白日的,现在却是一个人也没来。”他那笑意更深,府下身子来,就在宋柔柔已闻到他身上的清香那鼻尖已挨上了她的鼻尖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公子爷!”周宗在门外大声的喊着,仿佛屋内之人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不是有人来了么?”她指了指屋外,强按着一颗心花怒放的心,淡淡的一笑。
李正伦眉头一皱,高声问向外面,“叫你砍的树可是砍完了?”
“还没找到斧头呢?是老爷那里派人来了,说是有急事。”
他坐起了身子,又抚了抚她的脸,低声对她说“再不许爬树,不要再找借口摘什么花,你的小心思我还不清楚吗?休想再逃走。上次在升州时,你是不是也是爬树逃走的?不过,你今日的行为倒是提醒了我,我待会儿便叫周宗将这院中所有靠墙的树全砍了去。”
“那树长得挺好的,砍了可惜,我不爬树就是了。可是,我刚才真的是去摘花的。”她嘿嘿嘿地笑着。
李正伦却不理她,径直走了出去。
周宗来的不是时候,有时也来的忒是时候,比如现在这会儿,她觉得很好。可是刚才在屋外那段,她觉得不妥,想着要不要封住他的口,叫他将外面见到的那段忘了去。可是拿什么封口?她现在可是连半个铜板也没有。要不答应他帮他找个好媳妇?
花没摘到,她又百无聊赖了。便步到隔壁的书房里找书看。不过,那些书名着实令她头痛,他竟与金秋明师傅一个路子,不过是些《春秋》《左传》。她正扫兴时,竟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封面已丢失,不知名目,上面画了些图,什么飞天鬼怪的。她心中直叫有趣,这才合她的性子。
她欢欢喜喜地拿了这册子又步回了厢房内,歪在李正伦躺过的那张小榻上翻看着。渐渐地有了些睡意,她揉了揉眼睛,起身看向窗外,哦,原来天色已是黄昏了啊。
门外这时又有敲门声,今日这屋里可真是热闹,热闹也好,省得一人无聊。她开了门,一个老妇人拎着一个红漆雕花食盒走了进来,宋柔柔将食盒打开,从里面陆续取出筷子及四个盘子并一大碗米饭,盘内是各色菜肴,有晕有素。
她客客气气地朝这老妇人福了福,“有劳大婶了。”
那大婶摆了摆手,“姑娘,不要这样客气,您叫我荀婶吧。姑娘先吃着,奴婢再去给您准备热水沐浴。大人说他会忙到很晚,让您自个儿吃了饭先在这屋里歇息着。”
“哦,多谢荀婶了。”享受被人服侍,她感觉很好。因中午吃得过饱,晚饭她并没有再来个风卷残云。吃罢饭,她又泡了杯茶,悠闲的在屋内跺着步子,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受用。
没过多久,荀婶又提了个大铜壶走了进来。她将热水倒入里屋的一个大浴盆里,又放下围幔。“姑娘,记奴婢来伺候您更衣。”
“那倒不必了!”她笑着连连摆摆手。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荀婶,这刺史府里一共有几个仆人?”
“四个。除了我是在厨房做事的,还有一个是院中打杂的,另外两个是前院看门守更的。”
“四个?这人也太少了?”宋柔柔眨着大眼睛看着荀婶,“你没数吧?大婶,这么大的一个刺史府,四个人忙得过来吗?万一大人的同僚们来了一大桌,或是来了两大桌,你一个人做饭怎么忙得过来。”
荀婶憨憨地笑了一笑,“大人有办法啊,今年年初就来了十二个人,大人将城中杏花酒楼的大厨子叫了来牚勺,又贴了告示临时找了四个人来洗碗。”
原来这样啊,她明白了。早些年在鄂州城的江夏时,城中有些富户们碰到了请客吃酒,或家有红白喜事的,怕家中的厨子一时忙不过来而招赴宴的人取笑了去,便在城中找来最好酒楼的厨子们临时帮厨。完了呢给他们一些银子再让他们打道回府,这不失为一个体面的做法,既办好了酒宴,又不至于多请一个仆人放在家里白白的浪费月钱。她觉得李正伦很会过日子,这叫她很满意。因为会过日子的人大多不会将本人饿着。
她一边坐在浴盆里擦着身子,一边想着李正伦白日里的话,他说他屋里缺一个丫头,又说少一个侍寝的,又说她是二夫人。她倒底是什么?无头无绪的,胡思乱想一番,想到水已变凉才出了浴盆。
一切收拾停当后,月已挂上了树梢,她依然捧着本书歪在那小榻上翻看着。看着看着,禁不住瞌睡来袭,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半梦半醒间,只听到耳边有人一声又一声的叹息。“我如此苦心,你能明白么?”
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外面的烛火没有熄掉,明晃晃的晚照进帐内来,她能清楚地看到身上盖着锦被,头上是青色的幔帐,并且,她发现身上只着了件薄薄的中衣——身上的外衣哪去了?刚想动一动,又发现手臂有些酸麻,大约是一个姿势睡得太久的缘故,遂想翻个身活动活动筋骨。这一翻身不打紧,猛然看到旁边竟还有一人躺着,那人显然已经睡着了,双眼闭着,呼吸均匀。
她轻手轻脚地刚坐起来,却被那人又按了回去。“哦,正伦哥哥,呵呵,我大约是梦游了,怎么会睡到这里了,刚才明明是睡到小榻上的。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不打扰你睡觉了。”她呵呵呵的笑着。
“回哪去?躺下来!你走了才是打扰我睡觉了。你在我旁边我才睡得踏实。”他翻了个身伸过右手臂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身上的清香直扑她的鼻内,一颗小小的心儿噗通乱跳,她推了推他,却推不动。幸好腿还能动,可一条腿才动了动,他的腿又重重在压过来,真要命,她觉得她整个儿的身子都被他压住了。“我在想,一张床睡两人会有些挤,不如我去小榻上去睡吧?我觉得那儿睡挺好的。”她又干干的笑了一声。
李正伦微微睁开双眼,她看到他一双深似海的眼眸,藏着千言成语。唇角仍是微微勾起,粗重又温热的呼吸声扑到她的面上,让她很是晕眩。
他的脸缓缓的贴了过来,“低低的说,我这里只有一床锦被,除非你想被冻死,就去那小榻上躺着去。还有,我这床也不小,你靠着我,还能容下三四个人睡。我日间也说过,我想你,很想你,日里夜里的想你,身处无处不在的想你。”
他低沉的嗓音瞬间让她的脑袋成了一锅糨糊,糨糊得连中衣什么时候不见了也不知道,直到身上凉嗖嗖的,她才发现身上竟无寸布。一床大被将她包住,他钻入被内府身上去。他如墨的长发垂下来,扎在她裸露的肌肤上,酥痒到了心里。肌肤贴着肌肤,他的身子如一块温石,暧暧的。只是如此的突然让她有些慌乱。
“我们不是已经圆过房了吗?你还慌什么?”他眼角眉尖全是满满的笑。“现在只当是温习了。”
什么?圆房?圆房——,哦,对了,想起来了,两年前,王静柔的大婚夜,他与她在升州的水步兵指挥所里,想到这里脸上不禁热热的。
“想起来了?既然想起来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哦。”他双手抱着她的头,整个身子压了上去。她忍不住低哼了一声,虽然声音细小得如同蚊子一般,但李正伦显然是听到了,他嘴角噙着笑,重重地吻了上去。“为我生个孩子好吗?我希望我的第一个孩子是你生的。”
“嗯?”她的头糨糊一片,她没法腾出嘴来说话。怎么生?娘亲没有教过她。对了,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她发现自己真是白活了十八年,居然连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都不知道,真真废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