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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静言这一句提醒,宋柔柔方才醒悟过来,像他们那样奸滑之人,是要将事情做到不留下任何把柄才好。

路边上便有不少店铺的人在此瞧热闹,一听说刺史夫人要写文书,一个个讨好的拿来了纸笔。又有几个仿似有些学问的已写好了拿与宋柔柔瞧。她挑了两分给了静言看。静言指着其中一份说,“我觉得这份写得不错,还是夫人做定夺吧。”

“正合我意。”她哪里看得出哪份好,既然自己是夫人了,当然不能太差。

周宗要那妇人画了押。他轻跺着步子,在那大个子管家与妇人面前晃了晃脑袋,“今日夫人心情好,便宜了你们,否则,一干人等全拉到衙门里去打板子,看你们还敢不敢对夫人不敬。”

那两个又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宋柔柔现今才觉得这“夫人”二字极是受用,遂挥了挥袖子叫他们都起来了。又因见到了静言,便不打算再逛下去了,便吩咐周宗打道回府。

周宗心中自是欢喜,直呼静言是女菩萨。

几人回了刺史府里,宋柔柔与静言刚落坐,从街上带回来的丫头又扑通跪在宋柔柔的面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在街上时不是已经拜过我了吗?”宋柔柔抬了抬手叫她起来了。

“蒙夫人不弃,收留民女,礼当受此大拜。”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好了,再拜下去,天都黑了。”宋柔柔笑了笑,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招弟。”

“招弟?”宋柔柔看了看静言,“怎么会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静言笑着说,“这名字很常见的啊,但凡家中头胎生了女孩儿的,还想着再生个儿子,便取了这样的名字,招弟招弟,再招来一个弟弟嘛。”

宋柔柔从小便离家,小时候又对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没太放在心上,遂觉得好奇,听静言这样一说,她讪讪一笑。静言却并不在意,回以温柔一笑。

这丫头倒也机灵,见夫人与小姐在议论她的名字,忙说,“民女的名字原是父亲娶的,只是他还没来急等后娘生下弟弟来便去了。求夫人给民女娶个新名字,也好让民女重新做人。”

她在那里说得凄凄的,连周宗也说,“是啊,夫人给娶个好名字吧!”

宋柔柔瞟了他一眼,揶揄地说,“我听说你学问不错,不如你给取一个吧!”

周宗马上抓耳挠腮,急红了一张脸,“怎敢在夫人面前卖斧子!”

“嗯,是咯,斧子是没有卖,不过书是卖了不少,我每每瞧见你,你都是拿着本书在看,打算考状员吗?”宋柔柔抬了抬眉毛,斜瞄了周宗一眼。周宗憨憨的笑了声。

静言说,“夫人,你既然收了她做婢女,名字自当你来取。”

宋柔柔抬头看了看屋顶,这几人今日是来考她来了,他们左一个夫人,又一个夫人的,总不能说夫人什么也不会吧。

时值寒秋,屋外黄叶翩翩,她笑着说,“不如叫你秋巧吧。今日九月初月,又正好遇上了你,都是一个巧字。”

那丫头忙谢了磕头。

“好了。不用磕头了。”宋柔柔又叫周宗去传荀婶来,叫荀婶将秋巧带去换衣去了。静言的丫头也随了她们一同出去。

屋里这时只剩宋柔柔与静言。她刚才便想问静言许多话,只是碍着人多嘴,一时忍住没问。

“夫人要问我什么?”静言浅浅的笑着。

宋柔柔摆了摆手,“这儿没有外人,不要叫什么夫人,还是叫我福金好了。”

“那怎么行?这是礼节,必须要叫的。”

宋柔柔笑了一笑,“礼节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两人还要这虚礼做什么?”静言见说不动她,便随她了。

宋柔柔停了停,又问,“我们当时都以为你死了,怎么你却到了润州?”

静言凄凄然的一笑,“这润州,我也只是路过,我如今住在常州,随我父母同住。”

“你父母?你父亲——前任的升州刺史,他不是已经——”宋柔柔诧异,这静言说的她怎么听不懂了。

“那是以前的父亲,我现在的父亲是常州刺史大人李大人。我也随他姓了李。”她淡淡地说着,“我那日被王静柔推下了水——她骗我说有要事相商,将我推入了升州的莫愁湖。我也以为我就此死掉了,谁想到我现在的父亲正好经过那里,将我救起。养母没有女儿,一见我便喜欢上了我,他们便收了我做女儿。此次经过润州,是给我的生身母亲上坟回来的。这个月的八月二十二是她的两周年祭日。”

她如此平静地说着,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宋柔柔心中万分感慨。这也只能是静言,换了旁人早大悲大怒了。

“我如今叫李静言,这世上再没有什么王静言了,两年前她不是已经死了么?”她仍是极平静的说。

宋柔柔当然知道那件事,八月二十一,人们从莫愁湖里捞出一具女尸,静言的生母桂姨娘当时就昏死过去。二十二日,众人下葬了那具女尸,当日,桂姨娘也一根白凌悬梁自尽了。

她想着往事犹在唏嘘,那里静言却是淡淡一笑,“如今我不是很好啊,我的养父母现在给我定了一桩婚事,明年年底的婚期。本来是计划明年年初的,只是公子说,他初到宣州,有许多事尚要打理,便拖延到明年年底。我无所谓,只要嫁的是这个人就行。”

静言两眼含笑,说着婚事的事,脸上渐渐地红晕起来,一副小女儿姿态。

宋柔柔也暗自为她高兴,前半生吃尽了苦,后半生受人呵护来享福也为时不晚。遂拉着静言的手,“真为你高兴。你嫁得好人家,我也放心了,只是你要嫁去宣州,宣州到润州路途又是如此的远,只怕我们见面又难了。”

静言却笑着说,“那只是公子的驻地,平常,他也会到升州来看他的父母。其实——”她顿了顿,脸更是绯红,“这个人你也认识啊,我嫁了他,我们以后还是亲戚呢?如此不是常见面了?”

“我认识的?亲戚——?”宋柔柔将自己家中的人在脑海中滤了个遍,又将李正伦的家人滤了个遍,她想不起是谁。

“想不起来吗?便是徐家的四公子徐知询啊!”静言眉眼含笑。

宋柔柔听了“徐知询”那三个字,身子僵了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淡了,怎会是他?

静言眼尖,忙诧异地问,“怎么啦,夫人?”

她这才觉得失态,强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意外的很。这的确是我见过的人,一表人材,人中龙凤,仿佛学问也不错,与你很是般配呢!”她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有些失落。

“其实,也不是那么意外。是他主动上常州来提的亲,就在去年的腊月。”

去年的腊月?宋柔柔想起去年当时的事,徐知询还确实路过润州,顺带着来抢她的三角铜镜。想到这里,她心中又释然了。他从来都不是真心,更何况自己已决定做李正伦的妻子了。与他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遂笑着说,“他大约也是爱慕你的。”

静言娇羞的一笑,“说来,夫人还是我们的媒人呢?”

“哦?”宋柔柔不解地问,她最初遇到徐知询时,是曾想过将静言介绍给徐知询的。但后来静言又落水了,她自己的状况也不好,便不了了之,但说牵线搭桥,却还没有过。

“夫人怎么忘记了这一物件?”静言笑着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一只发钗来。那是一只蝴蝶型的白玉发钗。玲珑剔透,煞是精巧。

她又如何不认识呢?她在徐府里丢了她娘亲的金钗,徐知询诓她说,已经找到了,背着她将那只玉钗插在她的发髻上,回来时还被王静柔的贴身丫头绿珠奚落了一顿。

后来静言的外祖病了很久,家中又不给钱,静言过得极是艰难,宋柔柔便将这玉钗送与静言了。

堪堪只是三年光景,众人的命运又倒了个个儿。心中唏嘘一阵后,宋柔柔端起一边小茶几上的茶碗,茶已凉,她无心饮,又将茶碗搁回了茶几上。静言却是并不在意。

新到的丫头秋巧倒是个心细的人,她琢磨着两位女主子聊了有一会儿了,必是茶水凉了,肚子饿了,便着荀婶要来了热茶水并一盘果子点心一齐端了上来。略福了一福,又自下去了。

这当会儿,两人沉默了片刻。宋柔柔又想起一件事来,那王静柔究竟与静言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对自己的妹妹下如此毒手,不弄死不甘心的?

想大娘虽然不喜欢自己母女俩,却也只是刁难而已,也并没有过下杀心的事。是以对这事她颇为好奇。必竟她与王静柔同嫁了李正伦,虽此时不住同一处,但早晚是要碰面的,她必须要知道这其中的真像。

又想了片刻,宋柔柔侧了侧身问那静言,“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这件事的。但那时我只是个丫头,你们必竟是主子,我不好过问。前年你又出了那件事,我就必须要问了,她为何要杀你?”

静言本来在捧着茶碗,吹那碗中秋巧刚倒的热茶水,听宋柔柔这么一问,她倒僵了一僵。

隔着茶碗中氤氲升起的热气,宋柔柔看到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便干干地笑着说,“不必介意,我是随口问问的,你不要想太多了,过去了就算了。”

静言放下茶碗,侧着身子拭了拭泪水,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宋柔柔说,“不,夫人,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从何说起。我并没有害过她,也没有在背地里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害我。如果说有过结,大约是因为刘公子的事。只是,那刘公子找到我时,我也没说什么呀?他只问些王静柔的事,问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爱看什么书,好在家中备上一些。他还对我说会向家里提亲娶她。”

顿了顿,她又轻叹了一声,红着眼圈道,“后来,他却没有来,我又怎知是怎么回事?王静柔偏说是我从中作梗,我是百口莫辩。后来,刘公子差人送了信,谁也不知那信上写的是什么,王静柔将她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好几天。再后来,她就病了,在床上躺在了半个多月。至从她生病后,大娘也开始对我们更刻薄了。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呀,我还在心中祝福他们呢!”

宋柔柔将静言的话在心中翻来覆去滤了一滤,想这静言平里就是个极温柔天真的女子,她又如何猜得到王静柔的心思?

那两姐妹的名字着实该换上一换才好。静言温柔可人,理当得一“柔”字,王静言冷漠少言,便应得“静言”二字。

两人又说了会儿了闲话,李正伦差人送话回来,要去一趟广陵,晚上不回来住了,明日才回。

宋柔柔一直没有伴,这下见到了静言便不让她回去了,一定要留宿。又差了周宗去驿馆给静言的两个随从传话。

当晚,两人一起用了晚饭,一起梳洗后,同宿在一张床上。

九月初九的晚上,从窗外射进来的月色说不出的清冷。宋柔柔每晚都是在李正伦的调笑中睡去的,今日只觉得夜太静了。她在床上烤鱼般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静言说,“你还没睡吗?不如我们再说会儿话。”

宋柔柔翻了个身,和她面对面躺了下来,笑着说,“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不如你来做我的姐姐吧,咱俩现在都是无父无母的,做个异性姐妹可好?”

静言在那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你不是少姐妹,你是少夫君!倘若他回来,你便不觉得孤单了。”

“嗯?你取笑我了?”宋柔柔马上伸过手去挠她,静言笑成一团,“待你夫君回来,我一定要告状!”

两人打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静言笑着说,“还真是我妹妹,如此,就在床上磕头结拜了吧。”

当晚,两晚结了姐妹,又絮絮叨叨地聊到了一会儿,直到鸡叫第一遍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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