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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人凤虽为江湖中人,但其实已经很少涉足江湖之事了。长子雷一剑一出生,他就弃武从商了,成了一个典型的生意人,关怀妻儿的好丈夫。一家人在一起,生活虽显平淡,却异常的宁静,那种和谐与满足,是任何打打杀杀换来的提心吊胆所无法比拟的。那平淡的十年是雷一剑最幸福的,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一直能够这样平淡的生活下去。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那比什么都重要。只可惜……”

  “怎么了?”诗雨知道他是在讲自己的故事,虽然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但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孤寂与心痛,特别是眼神中不经意流露的酸楚,让她更确定,接下去的事情发展绝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在长子雷一剑十岁生日那天,雷人凤突兀地向大家宣布,他要重出江湖,没有给家人任何的解释。不管他们如何劝阻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心。雷夫人甚至以死相威胁,也没能软化他的决定。”

  “三天后,雷人凤对外正式宣布重出江湖。当天晚上,雷家就惨遭灭门。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人们只知道雷家上下108口人,一夜间全部变成冤魂。”

  诗雨明显察觉到他面部的抽搐与肩部的颤抖,她很想阻止他不要再讲了,她很想说,停下,停止回忆,那么痛苦的回忆,谁会残忍的逼他重提?可是她什么也没做,脚依然还是站在原地,嘴唇一直没有开启,她会下十八层地狱的!绝对!

  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声音,久到她以为他会中断他的故事,心中竟然有某种石头落地的放松感。

  “我就是雷一剑。”慕容俊哲突然转过身,眼神坚定地看着诗雨,“我就是雷人凤的儿子雷一剑!”

  “什么?”告诉她这个事实。虽然有猜到,但真的从他口中证实自己的想法,诗雨还是觉得很是惊讶。“他不是……不是……”诗雨说不出话来。

  “他没死!在所有人都死光光的时候,他竟然还活着。他真希望自己也是那冤魂中的一个!”

  他突然上前一步,在诗雨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激动地抓着她的双肩。“你知道吗?原本平静地家园,突然间冲进一大帮的黑衣人,他们见谁就杀,眼里都是杀气,杀杀杀!杀!杀!杀!刀上都是血,甚至还冒着热气……知道那种惊恐吗?见过那种残忍吗?看着亲人一个个鲜血淋淋地倒在自己的面前,一个一个全部倒下,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知道那种无法挽救的无力感吗?真恨自己,为什么连其中之一也救不了!”

  太震惊于事实的残酷,诗雨呆呆的任由他情难自控地摇晃着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仇恨可以这样无视无辜的性命?

  “他们有多残忍,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他突然放开被他钳制的肩膀,转过身去。诗雨有些重心不稳,摔落在地。

  “我弟弟一飞,他才5岁啊,我亲眼看到那帮恶魔活活将他从窗外仍出去,我娘,集所有温柔于美艳为一身,化一切娇羞于温情为一体,多么气质优雅的人儿,前一分钟还在给我们讲故事,后一秒因为不堪忍受被人蹂躏的耻辱,咬舌自尽,惨死在阁楼。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眼神中的痛苦与不安,她至死都还在担心着我和一飞……”

  “好了,不要讲了,不要讲了,停止!求你停止!”不知哪来的勇气,诗雨起身跑到他身后冲动地抱住他,泪如雨下!“不要讲了!不要了……”

  慕容俊哲在诗雨怀里一直颤抖不已,“我妹妹她才三个月大,三个月,那么小,那么娇嫩,他们连她也不放过,就连她也不放过!他们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他终于支持不住,身体瘫软在地,积压了18年的泪在获允许后,终于倾泻而出。而诗雨也跪坐在地上,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小手轻抚着他的发……她终于明白,他的冷,他的距离感,并非与生俱来。相信任何人经历过这种惨绝人寰的生死离别,谁都会变得冷漠与疏离!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全家人的冤魂祭奠?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俊哲终于缓过神来。他抬起头,对上诗雨关切的眼神。

  “你好些了吗?”诗雨还是有些担忧,“还好吗?”

  “对不起。”心情已经平复,他从没对任何人讲过他的过往,包括晓芸。但今晚,他却把积压在自己心里18年的痛与恨全部讲出来了,因为他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坚定与信任,他信她。

  “没什么拉,你没事了就好。”诗雨有点开心,把多年的痛苦讲出来了或许是他放开的开始。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没有见过他笑,他的笑容应该会很美吧!

  慕容俊哲没有说什么,而是用唇轻轻吻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为他而流的,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诗雨红着脸,任由他为她擦泪,尽管方式有些“特别”,她还是接受了,因为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我要起来了,地面有点冷。”诗雨跪地上已经很久了,膝盖已经不知道什么感觉了。主要是因为慕容俊哲也差不多半跪着在她前方,姿态实在太暧昧了。

  诗雨双手撑地借由地面的力量起身,但因为双脚麻木无力,踉跄着就要摔倒在地。

  “小心……”慕容俊哲适时的接住她,没有让她摔很惨。“你还好吧?”

  “还好。”诗雨尴尬地一笑,这次想借助他的双手,企图再试一次。没想到慕容俊哲反身抱起她来,迳自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啊……喂……”诗雨大惊失色,“你……你……干嘛?快放我下来!喂,我自己能走啊!”一边大叫,一边想用粉拳轻捶他的胸膛,但看到他胸前的纱布后,只好作罢,改进攻他的双肩。但这些对慕容俊哲而言,根本连挠痒都不够力道。他不顾她的反抗,毅然抱着她来到她的卧房,然后,轻轻将她放下。

  “叫我哲或者俊,不要喂。”他表情严肃地对她再次声明。

  “哦,知道了拉。”诗雨眨着无辜的大眼,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慕容俊哲突然抓起她的小脚,温柔地替她脱去鞋袜。整个过程一触即成,诗雨连惊讶的机会都没有,就看到自己光光的脚丫子,只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怎么可以……

  “你有很多疑问是不是?”慕容俊哲出奇认真的看着她,“故事还没有讲完,想继续听下去吗?”

  诗雨木讷地点点头,她确实有很多不解的地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

  “今天就讲到这里好了,剩下的以后再讲给我听啊。”听故事原本是一种很轻松愉快的享受,但如果是建立在别人痛苦回忆的前提下,那么她宁愿让自己忍受那不完整的惦念。

  “我要讲,你会听吗?”眼神充满期待,积存了太久的压抑与疼痛,是时候释放了。他需要聆听者。

  “会,当然会。”诗雨很认真得点头肯定,“只要你讲,我都听。”

  “好,你先躺回床上,晚上峰顶会有些冷,我慢慢跟你讲。”

  山上确实不比山下,晚上温差会很大,脚丫子都冻成冰棍了。她马上把脚缩进被窝。

  他温柔的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自己也轻轻坐在床沿。

  “是不是很奇怪,雷家上下108口人,单单只有当时年仅10岁的我生存下来?为什么昔日的雷一剑会变成今日的慕容俊哲?传言是慕容山庄灭了雷家庄,我怎么还认贼作父,视家人的性命为干草?”

  是的,她的确有很多疑问。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看着床前的柱子,他开始娓娓道来……

  “当时整个雷家庄都很乱,到处都是血腥和屠杀。没有人可以逃脱那么多魔鬼的屠戮与追杀,当然我也不例外。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突然发现我的存在。他的利刀一直在我眼前晃,我不断得后退,再后退,直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我不小心跌倒在地上。我爬啊爬,还用力得往后爬,在死亡面前,求生的意志往往特别的强烈。可是,再怎样我也只是个10岁的孩子,终究爬不过一把利刃的速度。我看着它进入自己的体内,看着鲜血顺着刀流下来。我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见到娘亲和弟弟妹妹了。背后似乎还有人给我我一掌,因为我明显感觉到疼痛了。意识很快就模糊了,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听到其中一个黑衣人冷血的声音:把这里清理干净,绝对不能留下一个活口!然后他们放火,一夜间整个雷家庄从此化为灰烬。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慕容山庄了,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越救了我。但是当时的他也身受重伤,他为了救我,竭尽全力,耗尽真气,终于挽回我小小的一命。可是他自己却因为体力严重透支,身体一下子垮下来。后来虽有修养身心,可还是没能将身体养好。不到一年,他就去世了。师娘悲痛欲绝,可她当时身怀六甲,虽然有心追随他而去,但为了他们的孩子,也为了他临终遗言,师娘忍痛坚强的生存下来。

  半年后,师娘生下小悠,自此我就改名为慕容俊哲,敬师母如生身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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