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帐外探子大声疾呼。
“呈上来!”楼决云正在帐内与花倾媚议事,闻报便叫人呈上。
探子掀帘入内单膝跪下,将情报书送了上来,楼决云拆开后,眉头拧起。
“上面说了什么?”花倾媚见楼决云的脸色不太好,便出言探询。
楼决云抬头望向花倾媚,叹了口气:“上面说,这次与我们交战的明面上是朔国,实际上是借着朔国之名的楚国!也不知楚国是用什么手段,竟让朔国同意了他们借着朔国的名头出战。”
花倾媚挑眉:“哦?楚国吃肉,让朔国背黑锅,朔国是傻了吧?这给什么也不能答应啊!”
楼决云耸肩:“谁说不是呢?上面还说,这次楚国皇帝耶律澶渊竟是御驾亲征,难怪他们那边士气那么高。”
花倾媚勾唇:“咱们一个永世一品楼家王,一个江夏长公主,也不输他一个贼皇帝啊!”
楼决云被花倾媚逗的一笑,又马上敛了欢喜的神色:“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开战了。”
“很快?有多快?”花倾媚问道。
“少则一天,多则三天,必有决战。”楼决云叹了口气,兵贵神速,耶律澶渊就是看准了他们刚到战场又休息了两天,正是人马困顿士气低迷的时刻,这个时候开战,对他们不利啊。
而且,说实话,他并不想让花倾媚这么快就接触到战场上那种漫天刀光,鲜血四溅,受伤呻吟,你死我活的场面,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花倾媚自然不知道楼决云的心思,只是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
那天的那个黑衣人,分明是为了告诉她有关淑妃的事情,才会把她引到战场上来,可为什么千辛万苦让她前来,却又不和她联络?
那张纸条上写的话,并不像是随手胡编的……
楼决云见花倾媚不语,也就随着她去了。
帐内几人又谈了一会儿,花倾媚累了就先回去睡觉,剩下的人继续制定作战计划。
楼决云出帐时,正瞧见花倾媚坐在自己的营帐前面,抱膝抬头看着月亮,便凑了过去坐好:“想家了?”
花倾媚听得出是楼决云的声音,也不动地方,就这么干坐着:“我在想,‘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楼决云闻言轻笑:“不知长公主殿下几时有了孩子?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决云也好送份贺礼。”
开什么玩笑,花倾媚一个未嫁女哪来的孩子?就算要有,也是他的……
一想到这里,楼决云的脸就禁不住有点发烫,好在在月光的掩映下显得不是很明显。
花倾媚摇摇头:“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怕……‘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楼决云沉默了,战死沙场,说是荣耀,其实是最大的悲剧。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等到的却仅是一个战死的消息,连尸骨都找不到……这是战争的残酷,也是战争的罪过。
花倾媚叹了一声:“战争,从来就没有胜利者。”
她虽然没有亲自参与过战争,但在她生活的二十一世纪,战争的硝烟并没有完全散去,一战二战的余音犹在,无论是“凡尔登绞肉机”还是“奥斯维辛集中营”都曾经让她发抖过,还有八年抗战中的南京……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那些残留下来的照片曾经让她在资料前失声痛哭过,为了那些无辜生命的流逝。战争,不过是统治者用来满足自己私欲的一种手段,但这种手段,却以牺牲无数平民的利益为代价!
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啊……
花倾媚叹了口气,将头埋进双臂间:“王爷,今晚的事情请别告诉别人。”
楼决云点点头,其实就算她不说,他也不会说出去。大战在即,主将却说出这种话,要是传出去,这仗就没个打了。
楼决云低下头,刚才会议上,他没有告诉花倾媚的事还有一件,那就是他们这十万楼家军,面对的是五十万的敌人,这是一场近乎自杀的战斗……
在军中我是至高无上的统帅,是士兵心中的战神,他们希望我能保护天下人,但只有我知道,我只是个凡人,我保护不了天下人,我只想保护你……
楼决云望着花倾媚的侧影,下定了决心,他伸出手握住花倾媚的柔荑,花倾媚抬头,疑惑的望着他。
楼决云吞吞吐吐的开口,就算他下定了决心,这些话还是难以启齿:“倾媚,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次仗打完了我回不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守我三年?”
楼决云说完,别过脸,不敢望着花倾媚的眼睛。
月光下花倾媚的脸此时很精彩,由红变白再变绿,楼决云这话里的意思太多了,她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花倾媚直接甩开楼决云的手,顺手给了楼决云错愕的脸上一个耳光,她站起身斥责道:“楼决云你疯了,你说的什么话!大战在即,你说这么丧气的话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真回不来,我回宫就嫁人,一天都不等!你要是,要是真……真有这个意思,你就给我完完整整的回来,明媒正娶我进你楼家门!你听好了,我花倾媚不守望门寡!”
楼决云愣住了,他看着花倾媚撇过脸去,耳根还有淡淡的红晕。他咬了咬唇从地上跃起来将花倾媚抱在怀里,心里很是激动,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用力将花倾媚抱在怀里,紧紧抱住……
那夜,花倾媚的帐中空了一夜。
次日,花倾媚是被楼决云摇醒的,她困倦的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楼决云手里托着一碗药,带笑看着她:“起来,把药喝了。这是安神的药,能让你好好睡一觉。”
花倾媚并没有多想,接过药一饮而尽,而后又沉沉睡去。
见花倾媚已然睡着,楼决云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起身,目光中满是决绝。
那碗药里不仅有安神药,还有化功散,喝了这药之后,花倾媚起码三个月内不能动用内力了。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让她前往战场。
千军万马有他替她抗,纵然万箭穿心,他也要护她一世周全……
花倾媚是被纷乱的声音惊醒的,她起身时只觉得外头乱七八糟的,慌忙起身来到营帐外,揪住了一个逃窜的小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乱?琅琊王呢!”
那小兵语无伦次的回答:“兵、兵、楚国的军队来了!琅琊王、王败了!快、快逃!”话音未落,便倒了下去,背后插着一支羽箭。
花倾媚瞠目结舌,木然望向军营门方向,已经有喊杀的军队涌入了大黎的营门……
天降纷纷大雨,为黎此战告祭。
黎国败了。
琅琊王败了。
楼决云败了!
他用药让她熟睡,然后领兵去会楚国的大军,楼决云,你好卑鄙,你想用这种方法,让我记你一辈子是不是!
你这个混蛋!你明明答应过,要明媒正娶我入你楼家门,你竟然,竟然……
花倾媚咬着牙含着泪回营,抽出一把朴刀,楼决云,纵然你负我前约,我也不负你此生,不求生同时,但求死同日!
但她没有想到,平日里拿着轻松的朴刀,今日却格外的沉重,她试着提了提内力,却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半点内力也无。
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楼决云,你为了防止我上战场,还真是什么招都想得出来,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沦落到独力对战这楚国大军……
没了内力的花倾媚根本不是楚国士兵的对手,她被直接绑到了楚国皇帝的面前。
“这女人是谁?”楚国皇帝耶律澶渊挑眉。
绑花倾媚上来的那个将领凑上前笑道:“皇上,听说黎国的江夏长公主这次随军出征,备不住就是这个娘儿们吧!”说罢放肆的大笑。
“步六孤将军误会了,这丫头是个舞姬,就是楼决云从彩绣楼里赎走的那个,花了十万两银子呢!”一个女声传来,花倾媚愕然望去,出现的人竟是王七仙。
“王七仙……是你!”花倾媚颤声道。
她没有想到,楚国的探子竟然已经安插到了大黎的国都……
“冰雪,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呀,没想到啊没想到,楼决云居然这么喜欢你,连行军打仗都带着你。”王七仙凑上前去,挑起花倾媚的下颌,“告诉你吧,我不叫王七仙,我叫赫连七弦,是楚国的暗探之首,哈哈,好女儿,你可真给妈妈我长脸呐~”
“滚!”花倾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赫连大人,那就没有可能,楼决云是从你那里赎走了江夏长公主吗?”步六孤远很有些不满,这个老娘儿们,总给他使绊子。
“好了,别说了。”沉默多时的耶律澶渊发话了,“步六孤,去看看她的宫砂还在不在。如果她是江夏长公主的话,那就还云英未嫁,宫砂必然还在;如果是舞姬的话,那宫砂应该不在了。”
赫连七弦得意的挑眉:“这丫头的宫砂在右手上。”
步六孤远闻声便将花倾媚的右手抽出来,见上面殷红一点,便大笑着将花倾媚的右臂展示给耶律澶渊和赫连七弦看:“你们看,宫砂还在!我就说她是江夏长公主吧!陛下,臣捉住这个长公主,得给点什么赏赐啊,哈哈……”
步六孤远还没笑完,就被赫连七弦不屑地打断了:“步六孤将军,您懂不懂宫砂是什么啊,您见过被雨淋化的宫砂啊!”
步六孤远惊讶地将花倾媚的手拉回自己身边,发现那颗殷虹的“宫砂”已经被大雨淋掉了不少:“这……”
“我都说了,她不过是个舞姬,是楼决云的女人!”赫连七弦嗤笑。
“楼决云的女人?呵呵……”耶律澶渊扬起唇角,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