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聂宁电话的时候，程千正睡的昏天地暗。暑期没有回家，偶尔和父亲通过电话，她说她找了一份暑期工，要他不要担心。
父亲再婚之前，他们相依为命，相处倒是融洽。父亲再婚之后，她便时常有无法靠近的感觉。家人，在她的生活中逐渐淡薄。不是不渴望亲情，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只是家庭的异动让她过早的体会了生活的无奈。
一如五年前，她也是这般毫无选择的走上那条路。那个被她唤作母亲的女人。她以为她们不会再有任何牵扯，却想不到会那般乍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要就能不要的，那三年，她懂得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什么叫做无法自主。所以她让自己冷静自持，不过分强求也不过分漠视，她游走在中间的位置。
三年，不长亦不短的时间却毁掉了她的所有，毁了她所有纯真单纯的梦。一抹狠历划过眼睛。总有一天她会要他们付出代价。
看着窗外墨黑的夜色，给晓芙留了纸条，便出了宿舍。夜晚的晟华依旧宁静怡然，静静的石子路在月光的照射下，莹莹灿目。
慢慢的向学校门口走去，程千紧紧握起拳头，她其实有一些心慌，有一些无助，心里纠结的难受，可是还是不能退缩。她知道可能过了这个夜晚，一切都将会变。变成什么样她不得而知，只是咚咚如擂鼓的心跳震的她有些头晕。
聂宁的车子停在门口的暗影里，程千坐进去，随着车子驶进一片陌生的别墅区。聂宁看着程千已然消肿的脸，苍白的透明的见不到一丝血色。
“紧张？”
“我在走钢丝呢，聂姐。”略带自嘲的声音，清脆的落下来。
“我以为你早有所觉。”早该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一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人生全部。
抿紧的嘴不再言语。早有所觉。即便她早有所觉，可也控制不住内心泛起的恐惧，一种再也回不了头的恐惧。
路边的艺术灯具散发着柔和清冷的光芒，给这偌大的院子染上一丝丝的温暖。跟着聂宁穿过亭台走廊。
这又是哪个有钱人家？单单这样一块地皮足够她一辈子奢望了。
“聂小姐，里面请。”带路的管家恭敬客气的颔首，站在门口侧身相迎。
程千拉回视线，跟着进入客厅，四目打量。
“人，我带来了。”聂宁对着客厅里的男人说道。
一身休闲装，男人安适的坐在沙发里，一副悠闲慵懒的姿态。眯起的眼睛在程千身上巡视。
“果然很像！他见过了？”男人哈哈大笑的踱向程千，张狂肆意。
“已经见过了。”
程千不动声色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这个男人她有一丝熟悉感，只是想不起来。这样的富豪不该是她能认识的人，脑子里不断的搜索曾经的记忆，最后颓然放弃。
“真想看看他的表情。”一只手突兀的攫住程千的脸，力道大的让程千禁不住闷哼一声。
程千奇怪，看着这个人她竟奇异的平静下来，即使他浑身狰狞的肃杀气息很容易让人胆寒，但是她不怕他。没有理由的，他的狠毒的表情居然影响不了她分毫。
大约当你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在你的眼睛里就不具备威胁的威力。
程千想起祁绍原看着她时的眼睛，那眼神幽深暗沉的让她摸不到底，灵魂像被牵引一样不自主的下沉，身体却在那样的注视下冰冷寒颤，连心都颤抖的想要逃离。
看着眼前波澜不惊的女人，男人的脸上现出趣味的笑。相似的脸孔，不同的性子。他真是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游戏了。
一张坚硬十足的脸，松垮的休闲服饰丝毫掩饰不了他贲张的结实肌肉。不可否认的，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卓卓气势很容易让人心折。
程千定定的看着这个人，她确定未曾见过这个人，那现在他满脸满眼的不屑，还真真是让她相当困惑。
“这次，又是什么事？”程千听到自己的声音柔软而坚定。明白自己要为一百万付出代价，她知道自己逃不了，所以尽快弄清状况倒是必须的了。
“宁儿，究竟什么事呢？我也是相当好奇。”男人亲昵的揽过置身事外的女人，轻轻松松的将问题丢出。眼睛里不可错辩的柔情将一张过于坚硬的脸柔化了，竟是分外的迷人。
程千看着聂宁冷冷的脸，视线在他们之间穿梭。关系匪浅，关系匪浅啊。
“老头子的指示。”意思是她把人带给他了，其余的她不会再插手。
“又想玩什么花样？把我也拖进来。”男人不悦的皱起眉，就不知是因着他口里的老头子，还是因着身边的女人。
“这话不该问我。我的任务已经完了。”低头看着依旧放在腰间的手，聂宁冷斥，“放手。”
男人挑挑眉，不甚在意的放开手，下一个瞬间却又紧紧的将聂宁拐进怀里，霸道的吻上眼前的人儿。
程千不避不躲的看着他们，既然他们没有不好意思，那她就更不需要赧然了。
“梁斌！”被困的女人怒吼，嫣红的脸色将出口的怒气折了三分。名唤梁斌的男子却是带着满足的笑意。
程千站在一旁，静观其变。她看到聂宁的脸又红了几分，就不知是羞还是恼。摸了摸鼻子，她还是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怒瞪一眼依旧闲适的男人，聂宁站起身，“我以为你会有兴趣。”
“宁儿，你还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冷哼一声，男人姿态悠闲的靠着身后的沙发。“可惜了，刚好我对干瘪的女人不太感兴趣。”
干瘪？程千不自觉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脯，宽松的T恤将身材很好的掩饰了起来。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是没有惹火的身材，但也不用这般打击人的自尊吧。
“你脑子养鱼了吗？我说过给你找女人了吗？”咬牙切齿的顶回去，一双美目圆瞪，被这只猪气死了。
“管家，送程小姐回去。”打断聂宁的话，梁斌下了逐客令。
“等等——我话还没完！还有，一会我跟她一起走。”
“你留下。”不容反驳的语气。
程千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向外走去。这个男人给她的熟悉感让程千内心恍然，她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微凉的夜冷风习习，扶着胳膊上瞬间布满的疙瘩，程千的心里一阵纠结。她害怕，怕是她想的那样。只是不明白，如果真是那般，那个人该有行动的，他会让她知晓才对。那，是不是现在她可以考虑不是那么回事呢！
看着车子离开别墅，聂宁气结。
“留我下来做什么？”
“宁儿，这事你别再管了。顺其发展吧。不用你推波助澜，他也自会有行动。”
而他们，不插手最好。如果他料想不错，也该是时候了。今天带到他这来，却让她全身而退，以后大约有的玩了。他还是尽量避免蹚那浑水。
“你耳朵聋了还是眼盲了？今天你放了她出去，之后她要怎么办？”聂宁冷冷的问，一股没来由的怒气直往上涌。
“我倒是不知道聂宁何时变得如此心慈了。”诧异的挑眉。
见聂宁不语，梁斌低叹，“宁儿，这个女孩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聂宁低语，只是这女孩身上释放出来的孤独和冷漠让她想起曾经的自己。
布局了那么久，他们猜不透老头的意图，但是陪着做一场戏倒也有趣。梁斌的嘴角浮上一抹事不关己的笑容。他不是菩萨，对于没有利益的事情他并不想插手。
也算是送那男人一份礼吧。
*
将手里的文件摔到一旁，祁绍原暴躁的站起身。全身浸透的冰冷气息，在在昭示着生人勿近。胸腔里一个隐秘的角落毫无预警的破开一角，生硬僵疼的压抑不住暴起的怒气。
同样的手段不能使用两次，似乎某些人永远不懂这个道理。
一双时而清冷淡定时而妖冶媚惑的眼眸跃进脑海，祁绍原冷冷的笑了。既然要玩，他就奉陪到底。
“银，我要见她。”低沉暗哑的嗓音透着冷冷的气息。
无声无息的，祈绍原侧身的窗帘前，一名男子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