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对他说,她记忆中最后的执着,她没法告诉他,失去他时的万念俱灰,午夜梦回之际,即使看不到真相,胸口溢出的那浓郁的哀伤,无论多少次轮回都无法忘记。
她什么都没法告诉他,也许这样才能断了他的执念。
闭上眼,她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叫她晴儿,跟她说对不起。
是不是只有那么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即使样貌不同也能认出来。就像她从来没有怀疑梦中的月神就是凌熙朗一样,他们不也是出了气质相近外,没有一个地方相同吗?
身为月神的他,不懂情爱,即使花费了五百年才渐渐明白,却依旧不甚表达。
而身为凌熙朗的他,却用他的方法去爱她,不惜表达,生怕她不明白,是怕再次留下遗憾吧,所以才用尽力气去爱她,包容一切,爱她一切。
她笑着哭泣,傻瓜,如果她永远记不起前世怎么办?如果那天将他毒死怎么办?他说‘如果你还要我的命,等你好了再说,可以吗?’
连对待自己都这么无情,只是为了她,她又怎么不懂,不感动。
不要问她,究竟爱的是月神还是凌熙朗,恐怕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上来,明明是一样的灵魂,爱的就是那独一无二的灵魂,变成什么样,也依然会爱着。
可是:“我已经不能再爱你,不是不爱,而是不能。”
她的身体渐渐复原,凌熙朗命人雇了两辆马车,带他们回去。
他知道她不想见到他,也就一人一辆的回去,她盯着手中的暖炉,拉了拉手中的棉被,感动他的细心,还是他最懂她有多么怕冷。
而刚刚看见他几乎挂在影的身上,身体极其衰弱,她想上前阻止他这样勉强自己回去,却还是止住脚步,默默上车,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却不让自己的回头,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惜。
她知道出来久了,会引起各方的猜疑,他维护她的心意,她岂会不懂。
想必他如此衰弱的样子,他也找好该有的说辞,来为她蒙混过关了吧。
她闭上眼,这样的互相伤害要到什么时候是头呢?
……
回到月王府后,凌熙朗以养病为由,独自搬进里他们寝宫最远的偏殿居住,她让他离她远远的,他倒是履行的彻底,生怕她不自在。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下人们依旧对她必恭必敬,不敢有丝毫大意,除了上门的媒婆,想为王爷说媒。
估计是府中的谁,走漏风声,知道他们形同陌路的举动,才有此念头。
闻千雪盯着手中的画卷,卷低的小字宣誓着女子的身份背景,她笑着抬首,她怎么会不知道凌熙朗有着怎样的魅力,无论身份还是样貌,没有人惦记才是怪事。
不过这媒婆倒是聪明,不去找他,反而求她接见。
“王妃,这位赵小姐,品貌兼备,秀外慧中,将来进门必能将王爷照顾好……”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听的她有些头大,下面说了什么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按了按眉宇:“画卷留下,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王妃……”
“喜不喜欢,不是我说了算的,总要看王爷喜不喜欢。”
“我不喜欢!”生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凌熙朗脚下不稳地走了进来。
她一惊起身望去,他脸色依旧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见他脚下微浮,知道他还是勉强自己。
见他未披披风,恐怕只不过是穿了单衣就匆匆而来,她眼色不由转怒,狠狠地瞪他。
他从进门目光未曾离开她分毫,见她瞪来的目光,脚下一顿,才想起她有多么不愿见他,不由苦笑了一下,偏头对上媒婆:“谁让你来提亲的,本王有说过要娶妾室吗?”他上前一把从她手中扯过画卷,丢给媒婆:“给本王滚。”气的捂住胸口剧烈咳嗽。
“王爷,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媒婆硬着头皮说项。
“滚……”一口血从口中溢出,立时吓坏了闻千雪,也吓的媒婆慌张地跑了出去。
下意识的上前扶住了他摇晃的身体,也将他眼中那抹受伤尽收眼底,她知道他气的不只是媒婆提亲,而是她的态度,她不反对的态度,让他伤心又是恼火。
火不敢在她身上撒,唯独让她见到他的伤心。
他喘息着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将这几日……送到你手上的各家小姐的画卷……都命人给我退回去。”
她点点头,垂下眼眸:“我以为你需要。”
他咳嗽着,用手指轻轻碰触她的面颊,直到她偏过头,拒绝他的碰触,才幽幽开口:“无论什么时候,哪怕你永远无法原谅,我都只要你一个,永远不会有别人,我不要别人。”推开她的手,他险些摔倒,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脚跟:“以后不要在做这样的事情,你不好受,我同样不好过。”说完转身,影早一步现出身形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抱着他离去。
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声音,让他听见,心里不停的呼喊,为什么还不放弃,为什么还如此执着!
夜正深,夜里无眠,她盯着摇曳的烛火,眼神呆滞不知想些什么。
直到窗口轻启,一个身影站在床边挡住烛光,她呆呆看去,坐起身子:“怎么是你?”
来人笑着言道:“不然是谁呢?”语音富有磁性,极为好听。
“你来这里干嘛?王磊。”是的眼前的男子是她怎么也想到的那个有着一面之缘的王家人——王磊。
“带你离开,你想好要离开了吗?”他的语气平和,仿佛已经猜到会有今天的局面。
她挑眉瞅他:“你知道了?还是一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什么时候知道重要吗?还是你想继续留在这里互相伤害,你不知道用爱的名义去伤害对方,本事就是一把双刃剑,即伤害了他,你也不见得就好过,况且,你是真的爱他。”
“你住口。”
“还是你还想再杀他一次。”这回语气不免有些嘲讽的意味。
她听出来了:“如果你是来讽刺我的,你可以走了。”
“我没那么无聊。”他说着眼中透出一种深沉的痛色:“我来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离开他,你也许不那么为难受。”
“好。”她点头。
“你不考虑一下。”他紧接着问道。
她摇头。
“就这么无法原谅他吗?”
她瞄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好,我知道了,明晚丑时我来接你,到时我会让你永远在他眼前消失,他也会断了找你的念头,这样如果是你想要的。”他说完往窗口走去,站在窗口像是又想起什么,言道:“如果你后悔,明晚就告诉我。”说着越窗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她紧抱双腿,见脸埋在腿里,低低地喃语:“哥哥,我已经不怪他了……对不起呀,哥哥……如果你知道他为我做了什么,你会明白的……”
次日清晨,她一早换了宫装进了宫去见龙芊雅。
牵着龙芊雅的手,慢慢踩着雪,在御花园中散步。
“你的脸色不好,怎么了?”龙芊雅细细的问道。
“啊,没事呀,可能没睡好吧。”闻千雪笑着言道:“倒是你,我这几日不来,怎么不见你长肉,还是一副风吹了就跑的样子。”
她避重就轻的回答,并没有让龙芊雅打消继续问下去的念头:“这些天也没见月王在宫中走动?”
“他偶感风寒,在家休养呢。”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龙芊雅打量她的神情,疑惑的问。
“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
“真的吗?”龙芊雅不信,真的是她多虑了吗?
闻千雪看见迎面而来的君王:“你看皇上都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凌恒宇走进,小心翼翼地从闻千雪手中接过龙芊雅,握住她的手,问了句:“冷吗?”
龙芊雅摇头。
他这才说道:“让尚喜先送你回去,我有事找月王妃谈。”
“皇上。”龙芊雅的手紧了紧,一脸戒备的盯着凌恒宇。
“放心,只是闲聊家常而已,一会儿我过去找你,乖,回去喝一碗燕窝,小睡一会儿。”他温言细语的交代。
放开龙芊雅,瞄了一眼闻千雪:“跟朕来。”
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用差这么多吧,她笑了下,回头对一脸担忧的龙芊雅告别:“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回去了。”
那个男人是真心对待雅汶的,她看的真切,应该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