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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以来,王府的夜院内依旧荒凉寂静。

素樱那日失血过多,连日以来的粗重工作几乎让她难以承受。那日适逢桂嬷嬷被其他事情缠身,一日不见踪影,这院子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晰畅通。

午时的暖阳抚散了一日的凉意,素樱拖着疲倦的身子,独自一人靠坐在浣衣的大水池旁,嚼着分发的黄粮,眸子却瞬间不移地盯着眼前的四方土地,那里除了漂浮的污水,堆积如山的赃物,便是一群终日不发一言,埋首苦干的家奴。

这两日,身上的伤口虽然渐渐好转,但她的身体却越发的虚弱,整日里工作下来,人都如从高空中摔下来一般,骨头尽碎。

但给素樱印象最深的便是桂嬷嬷那副狗仗人势的嘴脸,近几日,她身上的新伤又多了不少。

她从不是逆来顺受之人,面对桂嬷嬷的羞辱怒骂,以及这两天非人的生活,她想,此刻这种境地,自己随时都能被人生吞活剥,一定要找机会改变现状。

正想的出神,素樱感觉肩上一重,她敛住神色,向后望去,却发现是那日给她送药的女子。

那女子见素樱回头她,清秀的柳眉高高扬起,兴奋地问道,“姑娘还记得我么?”

素樱眸光微动,扬唇一笑:“良玉,谢谢你的药。”

良玉没想到素樱还记得她,心中十分激动,突然发现素樱面色苍白,似乎站立不稳,她慌张的扶住素樱,问道,“呀,你没事吧?”

下腹频繁的隐隐作疼,让素樱已经习以为常,她轻轻推开良玉的手,右手压住腹部,神色浮现一丝疏远之意,淡淡道,“良玉,你找我作何?”

良玉方忆起一件事,坐到素樱旁边,兴奋地问道:“姑娘,你以前是否在宫里当过差?”

“宫中?”

“恩恩!”良玉忘情的拉住素樱的手,她从小的梦想便是认识宫中出来的人,如今见着素樱,便是激动难忍,“我从未见过长得像姑娘这么美的人,我阿哥曾告诉我,漂亮的人都是来自宫中。”

宫门愁怨深似海,素樱望着眼前满脸期待的小姑娘,心中苦笑一番。

“你似乎很喜欢宫中。”

良玉似乎没有发现素樱的怪异,圆圆的杏眼泛着柔和的光,自我陶醉在远处的记忆之中,“阿兄在宫里当差,他曾说等赚够了银子便为我赎身,迎娶我,可是,已经两年了,他都音讯全无,我很想他,想进宫找他。”

“你们为何失去音信?”

良玉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却不见任何失望之情,“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姑娘可否给我讲讲宫中的事,阿兄曾说宫中有许多漂亮的风景。”

很久很久,当明媚的阳光将她原本冰冷的双手晒得发烫,素樱依旧不发一言。她不想告诉良玉,或许她的那位良人贪慕宫中富贵,早已将她抛诸脑后。

“我不曾进过宫。”

几乎快要睡着的良玉听闻素樱的回答,心中似乎有一根弦生生崩断,她失望的低头,泪水如珠般顺着她白皙的面颊缓缓滑下。

素樱皱了皱眉头,扔掉手中发黄的干粮,试图转移话题,让良玉忘记不快之事,便问道:“这里的人可有机会出府?”

良玉立即擦干泪水,哽咽着说:“每月等级高一些的婢女都会在我们当中抽取四五人出去置货,今日正好抽到我。”她心不在焉的答着,不过当见到素樱紧拧的绣眉时,立即说道:“那些人不认识我,姑娘是否想出去?”

再明白不过的意思,素樱不善言辞,心中却万分感动,低声道:“谢谢你,良玉。”

……

出府的时候已是午后,素樱随着其他的四五个家奴和一个身份稍高等的婢女出了府。

外面的阳光灿烂,清风柔和。

出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丫头,一出府便欢呼雀跃的像个脱了缰的马,到处奔跑,只是四周都有人盯着。

素樱一个人走在后面,绞尽脑汁,如何甩掉他们,去做自己做的事。其实望着这海阔天空,素樱想过一走了之,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即逝,她不能连累那个信任自己的良玉。

一日的时间过得很快,黄昏时候,领头的大丫鬟发现不见了一包鹿茸,急的大吼大叫,她揪着那几个低等婢女的耳朵,破口大骂,“你们几个贱杂种,恁地这般粗心,那鹿茸是云夫人要的,就是将你们都卖到窑子里也换不回来。”

那几个丫头似乎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一边躲开那大丫鬟粗鲁的爪子,一边的委屈的抽泣道,“姐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购置药物的时候,素樱趁他们不注意将一包极为贵重的补药偷偷留了出来,见此刻情景,立忙敛住心神,走到那大丫鬟身后,喊了她一声。   那丫鬟只顾着打骂人,乍听声音,才发现忽略掉了站在后面的素樱,顿时,怒火上涌,抡起手掌就要像素樱挥去,只是被素樱巧妙地躲开了。

趁她发火前,素樱立即道:“姐姐,当务之急是要找回那鹿茸,否则云夫人追究起来,姐姐难辞其咎。”

那大丫鬟听了素樱的话,脸上怒色退去,方才她是急糊涂了,听素樱这般一说,立刻静下心来,以商量的语气问素樱,“也不知掉哪儿去了,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再不回去,府里怕是要关门了,该如何是好,若让云夫人知晓,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素樱见她急得语无伦次,声音中带有浓浓的哭腔,心中思量了片刻,便拍着她的肩,宽慰道,“姐姐莫急,那鹿茸应该明日才会送到云夫人那儿,你们先行回府,我折回方才药铺去寻,十之八九是落在哪儿了。”

大丫鬟听素樱这般说,怒气渐消,脸上反而有些愧疚,“你折回怕是来不及回府了,婢女夜不归宿,被发现可是要挨板子的。”

素樱面色焦急,握紧那大丫鬟的手,“我明早自会偷偷回去,若鹿茸寻不回来,就不是挨板子这般简单了,姐姐快点带她们回府,再耽误怕是连你们也赶不回去了。”

那些家奴也怕惹祸上身,开始劝慰着领头的丫鬟,她明亮的眸子紧盯着素樱,隐约有些泪水,她心中虽有些不忍,不过不想自个儿受罚,便点了点头,临走前对素樱千般嘱托,一定要寻回那包鹿茸。

太阳已落下山,西边的彩霞映照得天空格外绚烂,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素樱松了一口气,终于甩脱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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