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日才知道，子衿那身衣裳，是唐珏做的。”头顶忽然响起清淡的声音，不知为何，那声音里掺杂了几分柔情与歉疚。
越奴怔怔抬眸望去，只见赫连湛垂眸望着自己，长睫在俊颜覆下一片阴影，眸底温柔而调笑的流光却如何都掩饰不去，“只是，你为何要针对那贾元真？这下，你又把太后给得罪了。”
越奴垂下眼眸，敛去眼底几欲漫出来的仇恨，淡淡道，“贾元真多次利用诡计骗取百姓的家财，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只会败坏你的国库。”
赫连湛眸底覆下一片深沉，却是伸出指尖扣上越奴的下颚，笑容嫣然，“这么说来，兰儿是在为朕除国家蛀虫呢？”
越奴撇开脸，“我可没那份闲心。”语气一顿，转眸望着赫连湛，“你打算如何处置贾元真？”
赫连湛挑起眉梢，“兰儿似乎对贾元真十分上心。”
越奴冷冷一笑，“你何必如此提防我？今日之举他是有心攀附梁子妗、太后一边，于你有害无益，我这么做，对你没坏处吧？”
赫连湛一怔，指尖轻轻拂过越奴娇俏的鼻尖，无奈之中有几分失落，“兰儿，我没有，因为你提防着我才会觉得我提防着你。”
越奴怔怔，脑袋转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一时语塞，垂下了眼眸，提防吗？与其说是提防，不如说是抗拒，怕沉沦，怕到最后离不开，走不掉。
赫连湛觉察到越奴的沉默，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蓦地变得暗沉，“兰儿，朕告诉过你，不必为朕忍受那么多，胸口的伤，为什么不告诉朕？”
越奴笑得无谓，“告诉你又如何？”
赫连湛一怔，“及时告诉朕，朕自会让夕颜过来为你看看，不至于留下这样深的疤。”
越奴清浅一笑，眼底漫起一抹悲寒之色，“你忘了吗，那时你日日留在云玥儿身边，你的眼里只有云玥儿，我受了什么样的伤，又有什么关系？”
赫连湛眸色一痛，低哑道，“兰儿，我当然在意……”
越奴冷冷一笑，“皇上不必这样愧疚，受什么样的苦都是越奴自愿，皇上若是心有歉疚，那便早早地解决了国家内乱问题，越奴也好早早远离纷争。”
赫连湛一滞，不知为何眸色染上几分低怒与失落，长指扣住越奴腰际，俊颜倾俯而下，“你不是说过要做朕夜空上的星星，现在却想着要离开？”
越奴嫣然笑着，“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成为真正的兰贵妃，然后与云玥儿一起分享你吗？”
赫连湛呼吸一滞，拧紧了眉目，“你就那么讨厌玥儿？”
越奴敛起笑意，“是，我讨厌她，我讨厌她那没有人保护就害怕的懦弱摸样，我讨厌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地流眼泪，我讨厌她被家人包围在一起好像很幸福的样子，我讨厌她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对你撒娇，我讨厌她好像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一样的笑容，我甚至讨厌她上扬的声音，讨厌她的幼稚，讨厌她的……”
还未说完的话，被淹没于一个宽厚而温暖的胸膛，越奴怔怔睁着眼睛，身前是赫连湛炙热的温度，有个温柔的声音明明在耳畔，却又遥远得恍若在天际，那个声音说，“兰儿，乖乖留在我的身边，没有任何人抢得过你……”
越奴怔怔，苍凉的心脏恍若缭绕起刺痛的伊藤，一根一根尽是没入心底的酸涩，鼻尖隐隐酸楚着，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可以吗？真的可以一直留在七哥身边吗？如果七哥想要她留下，让她留下，为什么，她还要走呢？她明明，也是那么希望能够留在这里啊……越奴低低道，“那，你能做到只留在我的身边，只牵我一个人的手吗？”
赫连湛一震，没有言语。
心底倏地潮湿而寒凉，预料之中的答案呵，越奴笑着轻轻推开赫连湛，“你做不到，”抬起被赫连湛紧握手，嗤笑道，“而且，我们这样寒凉的双手，怎么去温暖对方？”
赫连湛呼吸一滞，抬眸望着越奴，眼底眸光暗沉，却是深深的痛和哀伤。
越奴轻轻笑着，一寸一寸抽开自己的手，“赫连湛，虽然我讨厌她，可是她能给你安宁，给你温暖，那是我无能为力的。你给不了我，我亦给不了你，我们不要做无谓的痴缠……”
“朕想要的是什么，你无权决定。”冰冷的声音打断越奴的话语，越奴怔怔抬眸望去，只见赫连湛垂眸望着自己，暗深的瞳仁恢复往日的沉静，唇角依然是温和无害的微笑，“同样的，朕想要什么，你也无权阻拦。”
越奴一滞，正欲开口说话，赫连湛却翻身下了床，只留给越奴一个清冷的背影，“玥儿气该消了，朕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说着再不等越奴回答，甩袖离去。
越奴怔怔望着那抹欣长而落寞的背影，心口辗转着起起落落的闷痛。
我知道，最后我总要离开，一直以来我都这样提醒着自己，每天醒来我都告诉自己，少喜欢你一点，离开的时候就可以轻松一点。
七哥，你分明也清楚，却为什么不肯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