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到几许时间的高塞实在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个局面——
为什么大玉儿就是不放心小宝呢,再怎么聪明灵慧,小宝也还是个孩子,有必要这般下狠手吗?要借和婉的手除了小宝?
这时候再将小宝偷偷的放出宫,也会在半路上被神龙教追杀,这般小宝也会活不成——,该如何救小宝是好?
高塞不禁忧心忡忡的,虽然告诉了大玉儿小宝的身世,大玉儿一定就不会对小宝下杀手了,但是这样一来,小宝就无法摆脱爱新觉罗家族的命运,她——必须成为皇族的助力,像他辅佐福临一般,辅佐玄烨,再也离不开皇城,也不能自在翱翔与天地之间。
那是这个孩子一生最大的愿望,若是连这个愿望都被剥夺的话,小宝也许也会活不下去的。
正当高塞烦恼着该怎么处理这事儿的时候,和婉已经优雅的起身,向大玉儿行礼,告退了。
但是别人是不清楚,可小宝、高塞和大玉儿主仆,却是不会不明白和婉的举动,在现场已经不好在继续试探了,接下来小宝一踏出这门,也许那个绝世高手就会找上门截杀了小宝。
高塞眉宇一紧,想要上前去向大玉儿说明情况,就算是会害得小宝不自由郁闷一生,作为父亲而言,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在眼前。
不想小宝却先起了身,“那么,若是老祖宗命了奴才做主,不知道老祖宗还有何吩咐。”
“没什么了,你先下去吧。”大玉儿十分不留情的,想将小宝马上推入虎口。
“奴才领命——。”小宝欢欢喜喜的神色,放在任何人眼中都可以看出,他的喜之不尽之感。
高塞却皱着眉,明明都要到鬼门关去兜一圈,为何这孩子还在笑,就算是逞强,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于是在小宝退出门槛之时,悄悄拉住她,对她低声道,“少待着,莫离开,本王去向老祖宗求个情,你现在离开太危险了。”
小宝没想到高塞这种“爱屋及乌”的心理下,居然这么出手助她,心中说没有感动是假的,但是再求情——大玉儿也还是在恼她,求了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不如自己解决。
小宝当下笑道,“王爷莫慌——,奴才没事——。”
“可是那个杀手就在门外——。”高塞的敏锐观察力怎么会比不上懵懂无知的玄烨,连玄烨都察觉到了,他怎会不知——
那个被唤为阴鬼的噩梦般的杀手,就在不远处,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奴才晓得,不过他没有办法这么快下杀手,毕竟奴才再怎么可以,也算是老祖宗的人,忽然间毙命了,太后不是又得和老祖宗僵起来,在昨夜没有得手的情况下,太后娘娘不会这么快就继续出手的,所以今日过去了就没事儿了。”小宝略微自信的笑容,有些狡黠——却更像是讨好的笑容,高塞感觉到小宝对自己的亲近,窝心的高兴着——,但是还是不得不担忧啊——
“你真的要接近那像是夺命鬼的男人——?”那是一道催命符啊——
小宝再次笑了——,“王爷——,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阎王爷到了,我也要在死亡的身边抓牢生的机会。”
清澈的声音低低地滑落出的话语,像是玉珠击响的声音,清脆动人,却可以让人震撼的无法言语——
高塞看着小宝明亮的眼神,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果然是柔儿的孩子——果然是——
高塞在恍然中,放开了小宝——
小宝毫不犹豫的向着危险地带走去——,在离高塞远了些才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她的确是为了活下去,才冒险来接近这个阎王爷身边的恶鬼,但是在昨夜接触到他不祥的杀气之后,想着还是会后怕,还有他那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又有几人会不害怕呢?
可是她一步也不能退,只要有一点的迟疑,那个狡猾的男人就会察觉,那自己就真的要上地府去当小混混了。
小宝以有序的步伐保持着前进之路,暗自调整了呼吸,自我安慰道,“别怕,别怕——,你不会失败的——,你是扬州韦家戏班的继承人——,对于你来说,人生就是一场戏,你要笑就笑,要哭就哭——,在戏还没有散场之前,谁也没办法拿下你的面具。”
自我暗示之后,小宝的情绪果然有好转,嘴角露出了招牌的痞子笑容。步伐开始变得欢快,几乎都要跳了起来的感觉。
正当小宝心情好得不行之时,有人在身后叫住了自己。
“小桂子公公——。”
听到有人叫唤,小宝慢慢回身道,“谁这么不知礼数,今个儿开始叫咱家桂总管。”
小宝双手插腰,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怒骂着这位弓着身,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的太监,虽然卑躬屈膝,却是身拔傲然,发辫颜色微微偏红,有些怪异。
“是——桂总管——。”来人温顺的改口,慢慢地向小宝靠近,“小人恭祝桂总管走马上任,特地备上一袭薄礼——。”
“薄礼——?”小宝一听两眼放光,急忙向前挨近,一副俗不可耐地猴急嘴脸,“什么——什么薄礼?让咱家瞧瞧?”
“是——?”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大叠银票,看上去数额就不低。“这是太后娘娘吩咐小人给的——。”
小宝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叠银票,但是还是不敢一把转走,占为己有。她谄媚笑道,“太后娘娘跟奴才客气什么呢,要吩咐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咱家一定照做,何必这么破费,奴才实在是不敢当啊。”
虽然在推却,眼睛却完全离不开那一沓的银票。来人看着小宝的表情暗自取笑,嘴边却还是一连串的奉承话。
“哪里,桂总管年纪轻轻就得到老祖宗的赏识,前途不可限量啊,太后娘娘自然也是重视的。”
“哪里哪里——。”小宝一副被夸的飘飘然的模样,“咱家也不过是尽力想将事情办好而已。”
被别人夸得天上地下的,是谁都会受用,熊阿宝自然心里舒服,顺手取下了大部分的银票,却留下最下层几张在来人手中。
“桂总管何时——何意?”来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阴嗖嗖的,听不清语气——
小宝出其不意拐了他一肘子,“呆子这自然是给你的了——,”小宝笑道,“看公公您也是在太后娘娘身边办事儿的,咱家想跟你交个朋友,这样子公公您一不吃亏吧?”
小宝指了指留在来人手中的银票,不吃亏的意思就在此处。
“呃——。”显然此人没有想过小宝会有这种回答,略微吃惊——,“啊——桂总管大恩——,奴才怎敢——而且这件事儿是太后吩咐的奴才——。”
见他想拒绝,小宝可是不理会的,任何事儿若是不照她的意志发展下去绝对会出问题的。
“你也太认死理了,这事儿你知我知就行了,有什么关系?咱就做个朋友如何——呃,公公高姓大名?”
“我——奴才姓高,人家都唤我小高子——。”
“小高子啊——。”小宝也不管“小高子”有多高,人家到底愿不愿意——伸出小胳膊去揽住“小高子”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小高子,你在坤宁宫混的怎么样——?对什么感兴趣?今个要不要一起去喝酒?与各个宫中的什么人相识&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等等、等等着一些问题,一股劲几乎把“小高子”给问蒙了。
幸好远处又有小太监过来了,把小宝唤了过去,似乎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小何子。见到熟人,小宝也就放弃在“小高子”身上打探更多宫廷秘闻,凑到小何子身边去了,虽然渐离渐远,“小高子”还是能够听到那些千篇一律的恭祝词,溜须拍马不出其外。
这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儿,只是——
“小高子”抚平刚才小宝揽过来是弄皱的衣裳,略微困惑——
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敢贴近你阴鬼的身边,大大咧咧的问你一堆你不耐烦的问题是吗?”声音从背后冷冷地传出,阴鬼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不是不凑热闹的吗?居然还会留在这里偷看——女英大人才更让高某人意外。”冷冷哼声的“小高子”微微抬起头,意外深刻德恩轮廓和那双翠色的眼睛都显示出他不可能是个太监,而是昨夜亲手葬送掉韦德海性命的高斯。
“我来不来不重要,但是本来就是要试探这个小太监是不是那个老太监的心腹。”
这点考虑,高斯自然也有。大玉儿在殿中给出的信息是真是假,他们自然急于验证,按道理来说这小桂子本来就是服侍在韦德海身边的人物,说是韦德海的帮手也是说得通的,而且之前薛红英和无相也有和他接触过,若是因为二人在这小太监面前露出马脚,而被韦德海盯上也未可知。而且大玉儿也命小桂子接下了韦德海的工作,这其中或许还包括继续追查神龙教的事情也是有的,所以这么危险的人物刚才那伙儿是想马上除掉的,但是——
高斯摊开手中半叠起来的几张银票,中间赫然出现几只金色细长的虫子在轻轻的蠕动,这就是让韦德海这般的绝世高手无奈离世的恐怖武器——。
若是小宝刚才把一沓的银票都拿了,现在都魂归西天了——
“你怎么看哪个小太监?”高斯低声问道。
“才七八岁的年纪,心机就不见一般,不过是昨夜到今早,就不知笼络了多少人,要按常理来说,太皇太后视他为那个老太监的接班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但是他没有功夫,我想你绝对也看到了——,还是说近距离接触,让阴鬼大人你发现了玄机。”苏荃的声音一字一句,冷冷地不带感情,不带任何偏见,相当客观的说出了她对小宝的看法。
“没错,我也探过他的气门,他没有任何的内功在身,全身细皮嫩肉的,也不见得会外家功夫。就算是再机灵,但是没有任何功夫,看起来也不大可能让韦德海选为继任者,而且——昨夜无相和薛红英那两个不中用的尸体,今早已经被御林军运出宫了,我瞧瞧暗查了一下,他们身上都中了毒,还是相当厉害的食息巩和绝脉散,虽然这可以进一步证明那名杀害他们的凶手功夫不高,说不定还不会武功,所以才想出这种方法来猎杀二人,但是——他们二人的伤口都是一刀毙命,那个孩子能在薛红英的监视之下,杀了无相,还不被发觉,这根本是相当荒唐的想法,所以就算是这个小太监下的手,最起码还要有一个功夫不错的人在外头拦住薛红英不是吗?”高塞提出了第三人的说法。认为薛红英和无相不是小宝一人能解决的角色。
“那你是说,小桂子的确是韦德海那个老太监的继承人,但是还有一个我们不知晓的人物在暗中坏我们的好事?可是若是作为老太监的继任者,为何太皇太后就只包庇了其中一个,而让小桂子曝露在我们面前,是因为他已经没有用处了吗?”
“本来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在刚才那小桂子没有拿走所有的银票之时。”高塞顿了顿,“因为昨夜那老匹夫和我对仗之时已经知道用淤泥来隐蔽热源,让我的宝贝找不到气息转入他体内,说明说那个隐藏起来的人物赶过来告诉了老匹夫。可是——刚才那会儿,那小桂子是毫不介意的靠近我一点胆怯和害怕都没有露出来,若是昨夜知道金丝盅的事情,今个再怎么样,他见到我都会绕路走,不是吗?”
普天之下有谁会对金丝盅不闻之色变,而且还大大咧咧地靠近金丝盅?就算是傻子也不会去做的。
“那也倒是了——,那么他就不是昨夜猎杀的成员之一,而且对昨夜之事了解不多就是了——那么,太皇太后就是想把这个小太监当成替死鬼,让我们动手,从而隐藏她真正的棋步吗?”
“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不是吗?”高斯道,“看来最近你不要乱动,反正我已经让和婉那个臭婆娘把《四十二章经》的地点都吐出来了,不用再顾虑她的威胁,暂时还不会和太皇太后的人马交锋上,你就乖乖潜伏一段时间,等教主派新的帮手过来,你再行动。”
“这我自然晓得,就盼望青龙使回去后,为我想教主说些好话,请教主下次不要再派惹是生非的人过来了。”
“哼——,这事儿关我何干,自己寄信回去通报吧。”高斯甩甩衣袖,“我要走了,这鬼地方一点都没趣——。”
“等等——好歹等到入夜,这般会被御林军发现——。”苏荃的话还未完,高斯的身影也就凭空消失了,就像是这一抹魅影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是那股散不开的血腥味,似乎还会再纠缠着这所冰冷的宫殿。
苏荃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还在远处和小何子相谈甚欢的小宝,也悄然离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待她离去之后,小宝也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很是熬过去了——,没有被发现,自己在昨夜所扮演的身份,既然那个阴鬼大人离开了,接下来不止是苏荃那女人可以安下一颗星,自己也安了。
小宝一想到自己刚才离盅虫大概都要到肌肤相亲的程度,不知不觉的连同寒毛都一根根笔直的竖起,牙齿不停的打架——
“幸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小宝微微地喃喃自语。
小何子讶异到,“小桂子,你说了什么吗?”
“没事儿。”小宝露出她一如既往的痞子笑容,“今个夜里,叫上小邓子和小惠子,还有其他人,我请你们喝酒——。”
“呦,真大方——桂总管——。”小何子也跟着嬉皮笑脸,“兄弟以后就跟和你指望出息了。”
“哪有什么问题。小桂子怎么可能会撇下兄弟不管——。”
声音随着风渐渐模糊在风里面。昨夜的惊心动魄暂时安静了下来,就是不知道何时会再起波澜了。
远远的地方,高塞主仆也在看着小宝离开的方向——
“爷,格格那么大的胆子是遗传谁的?”沈君看的都汗流浃背的,“就算是通身长了胆子也不能这么胡闹啊。要是万一——。”
“但是这样才是拔出怀疑根源最快速的方法,只是从古至今,又有几个人愿意这般以身犯险尝试呢?”高塞叹了口气,“这下子,皇额娘的想法有落空了,不知道会不会又想出什么方法来对付小宝呢?”
高塞开始有了身为一名父亲的实感,任何一位父母都会对这样聪慧乖觉的孩子烦恼不已吧。
但是这——也算是甜蜜的负担吧。
高塞勾起一抹笑容,在心中暗暗发誓——
我的宝贝,你就是自由的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胡闹就胡闹,想惹是生非就惹事生覅,不要有任何犹豫,收拾烂摊子交给为父就好了。
“沈君,明日起,到韬塞府上去挑几个能干的宫女和太监进宫,我要知道小宝的一举一动。 ”
“是——,不过小格格聪明绝顶,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沈君自然知道高塞想要保护小宝的想法,但是小宝卖不卖这个面子还是问题。
“没事,你只要说出那几个人是为了保护皇上安全才入宫的,小宝不会疑心这些事情。”
“咦,对啊。奴才怎么没想到。”沈君恍然大悟,“奴才这就——,”沈君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安静下来。
“爷,奴才道您是担心让福晋看出问题,才道辅国公府去借人,可是十爷也是会怀疑的啊,到时候该怎么回答呢。”
“若是十爷(韬塞)问起来,就让他来找我,我会和他说清楚的。”高塞沉思一会儿给出了答案。
这件事虽然他不想告诉皇额娘,但是像是亲兄弟一样亲昵的十弟韬塞,自己并不想瞒着,就像是有那种冲动,找到了宝贝女儿的事情,一定要和弟弟分享一番,告诉所有人,他的宝贝有多么的聪慧,多么的淘气,多么的惹人怜爱。
这一日,是小宝进宫满两个月的日子,他从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太监摇身一变,变成了所有太监的头头,虽然不是多少威风的职业,但是就在这一刻开始,小宝正式搅进了皇宫这摊大浑水,从此以后,更加精彩的戏剧,似乎就安在了这个小痞子的身上,历史的剧场从此缺不了了她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