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蓝子怡的母亲叫姚金梅,是一个小学教师,今年不到五十,但由于身体原因,已经提前退休在家。父亲蓝天翔原本在中学教书,时来运转,省教育厅要招干部,只要符合条件,中学老师也可以报名。蓝天翔没抱什么希望,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报了名。他参加了考试并考了第一名,面试顺利通过,他由此进了省教育厅。
一个普通教师家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由小小县城进入省城。好事连连,刚进省教育厅没多久,单位分给他们一套上下两层的房子。然而乐极生悲,就在他们搬入新居没多久,一件令人痛不欲生的事发生了——他们的儿子蓝小翔出了事。
蓝小翔那时才三岁,正是顽皮淘气的时候,整天在家不是搬这就是搬那,上下楼梯也是跑跑跳跳。姚金梅一看儿子上下楼梯就胆战心惊,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她妈也就是小翔姥姥多看着点。可还是出了事。
那一天,姚金梅上班去了。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果不其然,她上完课走进办公室,有老师告诉她,小翔姥姥刚刚打电话来,说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头破血流,正赶往医院。
她一听这个消息,差点晕倒,强撑着赶往医院。
她到医院时看到了丈夫蓝天翔,还有哭天抹泪的小翔姥姥。她有点气急败坏地对姥姥说:“孩子怎么样了?”没等姥姥接口,她就连珠炮似的发作,“不是说过要你好好看着吗?怎么就出事了呢?怎么就出事了呢?”
蓝天翔说:“孩子正在手术中,这事也不能全怪姥姥,孩子太调皮了。”
姥姥委委屈屈地抹泪:“我正在烧水,哪晓得一岔眼他就跑楼上去了,就那么一眨眼工夫……孩子……呜呜呜……你这不是要姥姥命吗?”
姚金梅哆索着身体无力地靠在丈夫身上,心里不断祷告。
上天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她:“孩子小命算是保住了,但大脑受损,他的智力只怕……具体情况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姚金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当她看到丈夫悲痛的表情,她一下就晕了过去。
尽管医生说情况有待进一步观察,事实上,从那以后,蓝小翔身体逐年增长,智力始终不见长。
没过多久,蓝子怡出生了。
姥姥没能在这里呆下去,据说回去不久就死了。夫妻俩花重金请了两个保姆,一个照顾蓝小翔,一个照顾蓝子怡,姚金梅更是请了几年病假,专心在家带孩子,直到孩子上学。
蓝子怡并不娇纵,相反,她乖巧懂事。她照顾哥哥,孝敬父母,万事听从父母的安排,千方百计讨他们的欢心。一切顺风顺水,蓝子怡的人生从来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2
“怎么样?”宁小君问我。
“什么怎么样?”我心不在焉地问,那么娇贵的小姐居然飞扑到宁小君身上挡那一棒子,我不能任凭自己的思维继续下去。
“你今天不是到学校拿户口本吗?”
“别提这事了。”我简单地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拿不出就算了。”
我看了看他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不,我还是要拿的。”我倔强地说。
宁小君笑笑,不置可否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生气地问,“是你说要登记的。”
“宝贝,我又没说什么。你不是一个月后就毕业了吗?也不急这一个月呵。”他笑呵呵的。他越这样笑,我就越觉得这笑里有什么。
他拉过我的手说:“你这小心眼里不知又在疑惑什么?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兜兜转转呵。”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转身去接电话。
“喂,子怡呀,有事吗?”小君看了我一眼,我想他是理解我的,因为他把免提键按开了,这样,我就可以清楚地听到蓝子怡的声音。
“怎么样,背后的伤还痛不痛?”小君问。
“已经好多了。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哦?”
“如果赵文丽把肖城飞告上法院只是为了讹钱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嗯,你早点休息吧,别想太多。”小君又看了我一眼,我假装到书柜上拿书看,尽量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耳朵可是竖了起来。
“赵文丽父母回来了,她要是承认她与肖城飞是两厢情愿的话,那么肖城飞在供述里说她滥交她如何跟她父母解释,所以她只能坚持到底。”
“嗯。”
“所以,赵文丽是绝对不会说真话了。”
“嗯。”宁小君只“嗯嗯啊哦”地应着。
蓝子怡仿佛明白宁小君的难处,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慢慢来,相信会找到突破口的。”
然后我听到电话里姚阿姨的声音:“你的背是谁打伤的?真是岂有止理,我们去告他。”又埋怨道,“读师范读得好好的,又去学什么法律,女孩子怎么能做律师,我叫你爸爸跟你联系了,这次无论如何你得换个单位!”
“妈妈,你有完没完?我跟同事谈公事呢!”蓝子怡不无抱怨又略带点娇嗔的声音传过来,丝毫没有挂断的意思。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我让你吃过苦没?明天就别去上班了……”姚阿姨还在絮絮叨叨,但声音小了下来,很显然蓝子怡转移了阵地。
我朝宁小君耸耸肩,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颇为郁闷,她想借公事拉小君聊天吗?
蓝子怡还在那边嘀嘀咕咕借着案情大做分析。
宁小君只是“嗯嗯”地应着,我却颇不耐烦了。我踢了踢脚边的桌子,咬了咬嘴唇,然后“咯咯咯”笑起来,小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说:“小君,聊什么呢,只听你嗯嗯啊啊的。”
我想电话会把我的声音完好地传递过去。我听到那边静默了片刻,然后低低地说:“对不起,很晚了,晚安!”就匆匆收了线。
我得意地朝宁小君晃了晃脑袋,我知道,蓝子怡给小君挡了一棒,小君心怀感激,不会无端挂断她的电话。而他坦荡荡地打开免提键,则是告诉我,他跟蓝子怡之间没什么。
宁小君过来敲了敲我的头:“小鬼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耍心眼儿?”
虽然小小地得意了一阵,但这些得意一会儿就过去了,我心头的那些担忧如影随形。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小君不要在那家事务所工作。但我不能做这些无理要求,小君是爱我的,我不能因为这些无聊的担忧而让他放弃事业。
3
因为应聘的事我又去了学校。
钟秀儿像是专门候着我似的,我前脚进宿舍她后脚就跟了进来,带着一脸的笑。
于是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那个死骚货,在建军房里呆了三天不到就呆不住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这才是钟秀儿巴巴地要找我说的话题吧。
女人呀,一旦把对方当成情敌,就会变得尖酸刻薄,说起话来用词苛刻,不是骚货就是荡妇。你永远无法知道女人的嫉妒心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
“那个骚货。”钟秀儿也摇了摇头,嘟起嘴巴啧啧啧了几声,“可真是人间极品。你猜她为什么来找建军?她被她男人抛弃了。被她男人抛弃了,就哭着急着来找建军,不想想她当初是怎么对待我们家建军的。嗯,把我们家建军当成什么人啦?难民收容所哇。”
“建军一知道这情况,马上就没了好脸色,对她冷嘲热讽,你看不够三天她就呆不住了。男人啊,我知道,你要是一脚蹬了别人,他觉得面上有光。你要是被别人蹬,哼哼,他会把你当根草。”
钟秀儿哼哼地说着,脸上现出气愤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我问,完全是有口无心,却歪打正着。
钟秀儿尴尬地笑了几声,说:“我猜的。”可是她马上又恢复了常态,“你想啊,她要是不被男人抛弃,干嘛来找前男友啊。建军都跟她分手好几年了!”
我知道姚建军的一些情况。据好事者传,姚建军的女朋友年轻漂亮,身材顶呱呱,姚建军对她的爱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痴迷”。无奈女友大学毕业就回了家乡,一个有钱老板看上了她的花容月貌,每天玫瑰鲜花不断,甜言蜜语花言巧语更是一筐接一筐,在老板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攻势下,女友终于屈服于金钱玫瑰之下,缴械投降,并向姚建军提出分手。
这也就几个月前的事。钟秀儿说话真够夸张,我想她是极力想挽回那天在我面前委屈掉泪的颜面吧。
“那个……哦,她……回去之后,你们两个,怎么样了呢?”一直听钟秀儿称她为“骚货”我竟一时转不过口来。
“建军当然马上打电话求我呀,我们两个呀,比以前更恩爱了。”钟秀儿说完这些,似乎意犹未尽,继续唾沫横飞喋喋不休,“建军到现在才知道我的价值,他说我虽然不漂亮,但我是一床冬棉袄,在冷的时候凉的时候还就是棉袄好……(省略)那狐狸精一回去,建军就跟我说最爱的是我,虽然长相说不上漂亮,可是知暖知热、贴心贴肺。”
“那就好,你看,你的爱情又回来了。”我真诚地恭喜她。
“我的爱情从未失去过。”钟秀儿瘪瘪嘴,然后喜滋滋地低声告诉我,“你别跟别人说哈,我怀孕了。”
“真的?!”我抓住钟秀儿的肩膀,她向我眨眨眼睛点点头,“恭喜你!”我真心替她高兴,我想姚建军这下该收心了吧。